沉吟片刻,声音里带了些意味深长的笑意,“看来,淑妃的日子也不好过呀。”慢条斯理地放下花剪,将手中的篮子交给身旁的侍女,傅芷兰轻轻掸了掸衣袖,对身旁的荼蘼和忍冬淡淡道,“我们去看看沈婕妤。”
临津阁,顾名思义是个临水之地,地处偏僻。
沈青砂正一手抱着黑猫小白,一手逗弄着鹦鹉碧儿,听见通报笑盈盈地迎过来,“给贤妃娘娘请安。”
傅芷兰上前一步将她扶住,“你身子不方便,不必拘礼。”
“傅姐姐,你怎么来了?”沈青砂笑嘻嘻直起身看着她,素白的脸上酒窝浅浅,依旧是很乖巧、很单纯、很可爱的模样。
“自然是来看看故事里被欺凌的妃嫔有没有需要帮忙的了。”
沈青砂“扑哧”一声笑了,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小白,“世人素爱锦上添花,唯独姐姐爱做这雪中送炭者。”
“锦上添花谁都会,雪中送炭却能让人感激铭记。”傅芷兰接过怀月递上的茶,瞥了她一眼,“不过看你这样子,我这炭是送不出去了。”
沈青砂抿唇浅笑,“姐姐亲自送来的炭,我哪能不要?”
傅芷兰低头看了一眼她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腕,“手怎么样了?”
“只是脱臼,接回去就好了,没什么大碍。”只是再弹不了百川琴了,想到昨天被孙冶临和穆成泽一起骂得狗血淋头的情形,真是相当郁闷。
四下打量一圈,傅芷兰暗自点点头,屋子是比原来的住处小了不是一星半点,东西也少了很多,但也收拾得干净整洁,“听说是你自己主动提出要搬来这里的?”
点点头,她轻轻“嗯”了一声。
“为何?”
“只是觉得这里很好。”
傅芷兰看着她缓缓点点头,感叹道:“是啊,这里很好,虽然小了些,但清静无人打扰。”她停了停,笑道,“外面都说沈婕妤被淑妃吓坏了,一心躲避,我却觉得,真相是——沈婕妤是个懒人,最怕麻烦。”
挠着小白的肚子,沈青砂笑得眉眼弯弯,“多谢贤妃娘娘称赞。”
“看你如今这自得其乐的样子,我也可以放心了。”傅芷兰端着茶浅呷一口,点点头,“沈青砂毕竟是沈青砂。”
她把调侃当称赞却把称赞当笑言,对于这样的赞赏之词只是一笑置之,“所以姐姐可以把‘炭’送上了?”
傅芷兰状似无奈地笑了笑,“本来倒是有一筐,现在就剩下一块了。”世间诸事总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很容易便猜透了皇上那道圣旨的真正意图,本欲趁着皇上还没机会和青砂说明,先过来稍作提点,卖个人情,如今看来沈青砂却也是明白的。这一点着实令她刮目相看,她扪心自问如果自己处在沈青砂这个位置,她也不敢保证能比青砂做得更好。
“你会主动搬来此处,有些话再说便是多余了。要说的不多,但应该能帮得上你。”
“请姐姐赐教。”沈青砂敛了笑意,凝神做洗耳恭听状。
“赐教没有,实话倒有一句——西北边近日有些不稳,听说有人寻着了隐太子……”见沈青砂神色一凛,傅芷兰放下茶盏,满意地笑笑,起身道,“沈婕妤是个明白人,这其中的曲折,本宫不便明讲,一切小心为上。”
沈青砂恍了恍神才连忙跟着站起身,“多谢姐姐相告。”
傅芷兰笑着摇摇头,“我也是为了自己,中宫之位倘若一定要在你和淑妃之中选一人,我宁愿是你。”
“为什么?”沈青砂恢复了笑容,声音平静。
目光在半空中交汇,傅芷兰一字一字低低道:“因为那位子,你并不想要。”
被说之人浅笑盈盈不置可否,说话之人却是说完便转身往外走去,拦住沈青砂要相送的动作,傅芷兰头也不回道:“你歇着吧,我过两日再来看你。”
沈青砂闻言收了脚步,轻轻握了握又开始隐隐作痛的腕子,面上那仿佛练习了千百遍完美得无可挑剔的笑容一点点散去。
出了临津阁,傅芷兰瞟了眼一直欲言又止的荼蘼,脚步不停淡淡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娘娘似乎很喜欢沈婕妤?”
傅芷兰没有回答却反问道:“她不讨人喜欢吗?”
荼蘼迟疑了一下才小声道:“可是大家都在传她是狐媚惑主的祸水。”
“祸水?哼,人云亦云,这种流言你也信?”傅芷兰冷冷扫了她一眼,有些不悦,“我平时怎么教你的?”
“奴婢知错。”荼蘼连忙认错。
傅芷兰悠悠抬眼望向前方一片开阔的碧水蓝天,声音里带着些许风发之气,“从看见她第一眼起,我就知道她是老天派来帮我的。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放眼整个后宫,只有她能帮我,而且我确定她一定会帮我。所以,无论如何我不能让她现在出事。”
荼蘼没有出声,她知道自己就是主子口中的“燕雀”,因为即使从小跟小姐一起长大,她也从未明白过小姐志在何处。她只知道自家小姐和别人家小姐是不一样的,别人家小姐关心在乎得不得了的东西,她家小姐却全然不当回事。天下第一才女,多少姑娘羡慕渴求却无法得到的称号,自家小姐听见时却只是笑了一下,说了句“知道了”。
“如今青砂和淑妃同时有孕,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傅芷兰停了许久,才缓缓接下去,“以淑妃的性子,是绝不会让青砂先生下皇子的,好在青砂并非其他那些坐以待毙的无能之辈。最近后宫怕是不会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