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无双恍然点头,立刻明白了青砂方才所言的“离开”是什么意思,略一思索,她道:“所以你要演一场这么轰轰烈烈的戏,就是为了有一个合理的理由被赶去冷宫?”
翻着书,沈青砂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差不多吧。”
一巴掌拍在沈青砂翻着的书上,卫无双很有气势地瞪着她,“别和我说差不多,还有什么,说!”
沈青砂无奈地抬起头,“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过就是借机吓吓齐堇色,让她不敢再对我动手罢了。”
“她那种人会因为被你吓到就不敢对你动手?我看她会气急败坏立刻对你动手吧?”卫无双不解。
“一般的恐吓当然不行,但如果你忽然发现你的对手可能不是人,你还敢不敢轻易对她下手?”沈青砂眨眨眼,“装神弄鬼可是我的强项。”
卫无双一愣,联系之前发生的事情,有些想通了,“难怪你要大费周章,又是冰块又是磷粉的,就是为了要造成你不怕火烧的假象?”那场火看着诡异,但说破了其实一点都不神秘,不过就是利用了冰块透明的特性,看起来是一个火圈,人站在火圈中央,实际上沈青砂只是站在冰块后面,火也只烧了前面半个火圈,但火光被冰块反射之后,落在外人眼中便如火舌舔在她身上一般。吓完人,再利用磷粉助燃,加大火势,从后面撤出的同时迅速将火圈完善。
“不过,”卫无双沉思片刻,有些怀疑道,“齐堇色这种心狠手辣杀人放火的恶人,真会相信这世上有鬼神?”
沈青砂嘴角微扬,无比笃定地道:“她当然会信,她虽然的确心狠手辣,但我敢肯定,她绝对没有亲手杀过人。一个会被一只断手吓到尖叫的人必然害怕死人,我爹说过,人之所以会对死人感到恐惧,其实是源于心底对鬼的害怕,即便她自认为自己不信鬼神。更何况——”她拖长了声音,“做过亏心事的人总是会害怕的。”
“宸妃娘娘怎么了?脸色好差。”等卫无双走了,怀月才抱着小白推门走进来。
接住飞扑过来的小白,沈青砂没有回答,只是出神地望着她给碧儿添水加粮。碧儿经过一番清洗梳理已经重新恢复了往日的俏丽模样,只是断去的半截舌头是永远回不来了。
看了好一会儿,她忽然道:“你说,人之初,究竟是性本善还是性本恶呢?”
怀月微微一愣,摇摇头,“小主,奴婢没读过书,不懂这些。”
“我觉得该是性本恶才对,正因为许多事都不懂,所以才会做出特别残忍的事情而不自知。”
怀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好在沈青砂也没有打算再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缠,她合上书,慢悠悠地起身,道:“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看沈青砂径自往外走去,怀月忙丢下手中的东西,“小主要去哪里?不用换件衣服吗?”
低头看看自己身上一袭素白的布袍,她摇摇头,“不必了,只是去和一位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叙叙旧,这样就很好。”
怀月“哦”了一声,却全然不知她所说的这位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是谁。最近,她越来越发现自己这位主子行事古怪、神神秘秘,非常人能够理解。
果然,少时之后,怀月望着头顶“麟趾阁”三个大字,微微发怔——这里会有小主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吗?
大约是穆成泽早已吩咐过,门外的侍卫未作任何阻拦,任由沈青砂推门走了进去。随着沈青砂进门之后,怀月才发现殿中一个人也没有,皇上竟不在此处。她心中有些奇怪,瞄一眼沈青砂,却见她神色如常,似乎早知如此。
屋中的案几上摆着一套精致茶具以及一张古琴——凌音琴。沈青砂抿了抿唇,神色平静地走过去,手却在长袖下紧握成拳,她以为自己可以坦然面对,原来还是会放不下。指尖轻轻抚过熟悉的七根弦,调得极准的音色令那双漆黑的眸子越发幽暗,她的手再也弹不了琴了。
“劳烦您通传一声,微臣苏沐同求见。”门外终于传来了她等候的声音。
“苏大人,皇上现下不在殿中,您……”侍卫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一个在苏沐同听来似曾相识的女声打断了,“让苏大人进来。”
短暂的静默后,侍卫推开门,“苏大人请。”
苏沐同进屋,沈青砂抬头,四目相对的一刹那,苏沐同愣住,而沈青砂对他微微一笑,“苏公子,一别经年,别来无恙。”
“你……莳萝?!”苏沐同整个人都混乱了,眼前之人除了长高了一些,模样和三年前几乎没有任何改变,一眼便能认出,“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青砂笑而不答,只是淡淡问道:“想喝什么茶?”
“呃,都可。”苏沐同滞了一下,怀月上前招呼他道:“苏大人请坐。”茫茫然随着怀月的指引落座,目光落在她熟练沏茶的素手上,苏沐同只觉自己越发混乱。
洗茶完毕,青砂将闻香杯递到苏沐同面前,“苏大人请。”
苏沐同“啊”了一声,整个人像是刚刚惊醒似的,道:“你不是嫁人了吗?”
“没错啊,我是嫁人了,不然我怎么能在这里?”沈青砂笑着反问道。
苏沐同这才注意到她的穿着打扮不是宫女亦不是民女,又呆了一下才猛地反应过来,“你……你入宫了?”
沈青砂点点头,淡淡道:“我姓沈。”
“嗯?”这句话说得莫名又突兀,苏沐同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向她,“沈……婕妤?”
沈青砂笑得分外愉悦,颔首道:“正是。”
脑中“轰”的一声,她是沈婕妤?她怎么可能是沈婕妤?!如果莳萝就是沈婕妤,那么——莳萝等于沈婕妤等于祸水妖妃!不不不,这怎么可能,一定是哪里出了错,一定是……他骤然噎住,如此说来,自己准备好要和皇上死谏的一番话,岂不是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