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有没有吃的啊,我真的好饿,飞机餐不好吃。”钟闻已经拿过自己的行李箱,轻车熟路地要进屋了。
“只有意大利面。”
“可以啊。”
煮了面条,只有罐装的肉酱,钟闻也吃得狼吞虎咽,嘴边很快糊了一圈。陈觅双在桌边看着他,觉得自然得不像话,明明他走了很长一段日子,再度出现竟像从未离开似的。
“怎么?”钟闻抬眼看她,“想我就明说嘛。”
陈觅双白了他一眼,问:“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
“这才叫惊喜嘛!”
“你家人居然真的同意你这样胡来啊?”
“起初是不同意的,但我坚持嘛。我把我的限量版球鞋、收藏的手办都卖了,这次我可是带着自己的全部身家来的。”钟闻朝陈觅双眨巴眼,“我们的赌约,我一定要赢。”
到底该说他有勇气呢,还是过度自信呢,还是缺心眼呢?一直到今天,陈觅双才真的敢相信,钟闻确实是为了一件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在倾尽全力。明明应该笑他傻,可不知为何,陈觅双居然有些羡慕。
于是她难得拿出了正经对待大人的语气,问:“所以你的计划呢?”
钟闻嘿嘿笑起来,语气和神态介乎于不好意思和不要脸之间,说:“我是这样想的……等面试通过了,我就在格拉斯租个房子,但在那之前,我还是得在你这儿借住。”
陈觅双没说话。
“不过我不白住,有什么活你就吩咐我去做,我拿工资抵房租。反正我还得去做点别的工作,总不能坐吃山空。哦,对了,周末我也会回来的。”
“为什么要回来?一直待在格拉斯不是更省事?”
“那怎么行!”钟闻瞪大眼睛,“我想见你啊!”
陈觅双的心不期然地软了一下。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仍然觉得钟闻的一举一动是跳跃的,不靠谱的,可她相信他的真心。
“这样吧,我给你一份兼职合同,你在我这里做的一切工作,我都按最低时薪给你。至于住,就当是朋友帮忙,我也没那么不近人情。”
“好呀,好呀!”钟闻毫不客气就答应了下来。
“还有。”陈觅双不想让他得意忘形,不忘再泼盆冷水,“如果人家不收你,你就赶紧回去。到时候如果还想赖在这儿,就别怪我赶你出去。”
“噢……”
钟闻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应了下来。他现在其实有一半是在死撑,早已不是真的盲目自信了,他在家里时查了很多关于调香师的资料,越看心里越没底。一个世界上极少的人才能做的工作,平庸如他,真的能做到吗?
“想什么呢?”陈觅双看他说着说着就开始发呆,并且露出“猥琐”的笑容,拍了拍手让他回魂。
“没什么。”钟闻回过神来,笑得更开心,突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对陈觅双说,“我要对你做件事,你别紧张,好不好?”
对你做件事——这话听起来很容易让人多想,陈觅双反倒紧张起来。
但钟闻说话的同时就已经动手了,他伸长胳膊,将陈觅双随意放在台面上的手抓了起来,带到了自己的嘴边。陈觅双的心跳漏了不止半拍,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然而她马上发现钟闻只是在嗅着什么,尽管非常非常近,以至于呼吸扑在手背上痒痒的。钟闻将她的手正反翻了好几次,仔仔细细闻着上面的香味,中途还嫌刚才装意大利面的盘子味道太大,把它推到了远处。
被人这样闻手也挺奇怪的,陈觅双强忍着抽回手的冲动,浑身却已经爬满鸡皮疙瘩。
终于,钟闻抬起了头,手微微松了松,却没有完全放开,他明知故问:“咦,你的手怎么突然这么凉啊?”
陈觅双作势就要收手,谁知钟闻再一次握紧了她的指尖,拉向了自己:“刚才你是不是以为我要这样?”
说着,他在陈觅双手背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一瞬间,好像有人在空气中画下了长长的破折号,一切都停止了,声音、表情、动作全都定格了,凝结成了轮廓分明的褪色胶片。陈觅双后知后觉,停掉的不是现实,而是她的心跳。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转瞬又恢复了平静,这样的大起大落留给她的只有通红的脸。
她想发作却又不知如何发作的样子,居然有种小孩子的气恼。钟闻忍不住贪看,却又知道等她反应过来就不好了,他叫着“我去看看Mrs。Moran”就一溜烟跑走了。
“喂……”
陈觅双张了张嘴,钟闻已经跑没影了。她叹了口气,心想着刚下飞机就乱跑,也不嫌累得慌,再看自己仍然蜷缩着的手,眼神突然温柔起来。
不过她马上就看见被钟闻丢在一旁的脏盘子,埋怨着“又不记得刷”,起身去刷盘子,水流冲过手背时,她忍不住将手掌开开合合。
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