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杨在路边停了车,我怯怯地看着他,没底气地说:我辞职了。
杨在方向盘上趴了一会,猛然回过头,冲我咆哮:你为什么要辞职?
他直直地看着我,像只受伤的兽,将一叠报纸摔到后座上:林向晚,你让我的自尊受到了伤害,即使我不相信你和陈阡陌有什么,可,你为什么要给柏丽一个伤害我自尊的机会?
我低着头,摆弄指甲,我无话可说,有些事,不是我能左右得了的。
雨,劈头盖脸地砸在车上,像我此刻的心,暴雨倾盆,无言可辩,我明白,这个晚上根本就不存在生日晚宴,广电大厦门口的一幕,不过是他用来骄傲地回击柏丽的漂亮一掌。
那一掌不是捍卫爱情的圣洁,而是用来搀扶他摇摇欲坠的自尊。
杨的银灰色别克像吐掉一片树叶一样将我吐在了公寓楼下,然后,它像匹大鲨鱼,劈开滂沱的雨水,远去了。
9
一周后,我去公司,陈阡陌不在,财务总监递给我一只信封,说是陈总吩咐。我想,他是故意躲我。
信封里是半年的薪水,算是陈阡陌的歉意,他认为给我造成了损失,在我,不过是换只饭碗而已,没他想象得那么隆重,我托财务总监退给陈阡陌。
在公司门口,遇见了柏丽,我笨拙地抱着纸箱,平静地迎接着她略带胜利的微笑,从她身边穿过去。
那个多雨的秋天,我失去了很多:并不热爱的工作,令人厌倦的友谊还有杨的爱情,我在喝醉后给杨打了几次电话,他每次都只让我听他的呼吸,我叫他的名字,吧嗒吧嗒地掉泪,可,他郎心似铁。
陈阡陌曾试图安慰我,来电话,或将车子停在楼下,等得一心一意,使我恍然间明白,柏丽的提防,是有些道理的,我对他表面上的严谨,突然产生的质的怀疑,甚至理解了杨明知我与他了无干系却为什么不肯原谅,爱情总是这样,爱得愈深愈是恨不能你将全世界的异性都视做恐龙,而对于陈阡陌,我的赞实在是太多了,它们像石头,劈头盖脸地伤了杨的自尊。
我是合该着被爱遗弃的傻女人,我的悔,来得太迟,在秋天深处,我告诉所有朋友,我将去德国了,再也不回这座伤透了我心的城市。
在感恩节的前夜,我将飞往北京,转机汉堡。
一定会有心怀浪漫的多事者将这消息告诉杨。我希望。
10
感恩节前夜,我乘大巴,前往流亭机场,一路上,我总是忍不住向大巴后面看,可是,跟在后面的车子,换得很频繁,我的视线,一次又一次地变模糊。
我在心里诅咒那些电影导演,他们制造的浪漫一定不是来源于生活。
我拖着巨大的行李箱在候机厅走来走去,格棱棱的声音震疼了我的心,我开始坐在行李箱上哭,我哭得抬不起头,后来,有双手合在我肩上,有个声音轻蔑地说:既然去德国这样痛苦,为什么要要去?
我缓缓地抬起眼,我看见我的杨,他穿着很帅的黑色风衣矗立在我面前,嘴角上歪着一丝残酷的笑。
我咬牙,不要自己扑进他怀里。
我抽掉被他拉去的手,起身,拖起行李箱,面色凛冽说:对不起,我该登机了。
他劈手夺下我的行李箱,我几乎是被挟持在腋下,他边往机场外冲边嘟哝:还没走就哭成这样子,到了德国你会哭死的……
我挣扎,捶打他的背,心里,早已万花齐放,并谢天谢地他终于出现,否则,这场事先张扬的出国谎言,我可如何收场?
后来,他将我的行李箱摊开在客厅地板上,一边翻一边说:签证呢?护照呢?
我蹲下来,和他一起翻,然后,我愤怒地冲他喊:你搞丢了我的签证和护照,我发誓我绝不放过你这个毁了我未来的坏人。
他用鼻子哼哼笑了两声:大不了把你娶回来养一辈子就是了。
浅浅的不安就纠葛上来,对在露台上和江子安说的那席话,有些后悔,爱情这东西,是禁不住提醒的,哪怕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