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程小眉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程小眉突然哭了,薄薄的肩一抽一抽地抖动:我怕终于可以爱了时他却已不再爱我。
是的,这个时候,我应当哭才是,可是,为什么,我的心,又冷又静。
我平静地看着她,没有去安慰,觉得这一切都太像阴谋。在任何时候,她总是那样从容,懂得有备而来,从不让自己身处被动,就如今天,她将先说的机会留给了自己,在所有的前情面前,而我,就成了不道义的窃情者。
我看着她,很多话,不知该怎么说,我还想知道很多,却不知该怎么问,才能不失态。
菜上来了,没人动,她求救似地看着我:我该怎么办才好?
我叉起一块披萨,慢慢嚼,可是,我的喉咙被堵住了,怎么都咽不下。
这五年,我把青春都等没了,要怎样才能让他像从前那样爱我?
妈妈说,示弱其实是女人最有锋利最有效的武器,可是,我一直没学会用它。我摊开一张餐纸,吐出了那口披萨,迅速包好,它的样子太狼狈了,不能给人看见。
她擎着刀叉,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我笑了笑:你不需要怎样做,他是绝世好男人,不会辜负你的。
她突然说谢谢,然后泪如雨下,我说下午有会诊,起身告辞,程小眉起身去送,被我按下:这么美好的午餐,你要把它吃完。
出了餐厅,我给腾子峻发短信说程小眉在楼下餐厅等他,按完发送键,我回眼张望,落地窗内的程小眉正出神地张望我的背影,一脸寒冷。
我庆幸自己不曾开口陈情,能把失败搞得干干净净也是一种骄傲不是?哪怕她的赢我的败只是心照不宣,从战场下来的失败是挣扎到死相难看,未战而退是不屑,后者,更有尊严。我留住了它。
7
是夜,腾子峻频繁敲门,我不开,他打手机,我不接,他发短信,一条接一条地发,我不读,语言是钥匙,会打开所有封闭得不够坚决的心门。
我一条条地删未读短信,他的声音从门的缝隙钻进我的心,他说,自他的妻出了车祸,他与程小眉就结束了。
可,那是他一个人的结束,五年来,那场情事一直茂盛地生长在程小眉心里。
一个长长的黑夜,僵持成了过去,早晨,打开门,我看见了憔悴的腾子峻,他说:可不可以请你陪我去染发,我要面目全新地对你说我爱你。
我不敢看他,怕眼泪会说我爱他。
他跟在我身后:我穿越了地狱那么长的黑夜来求爱。
我扫了他一眼:她会陪你上天堂。
他一把捉过我的腕:不!我要你陪我下地狱。
8
程小眉主动请调去公司的济南分部,临行前,给我打了电话,说:他宁肯陪你下地狱也不要我能给他的幸福,那天,在餐厅的事,我很抱歉,也很后悔。
我说没什么,她用鼻息轻轻笑了一下:我后悔让你看到了我人生中的一个破败残迹,你知道,那不是我的风格。
末了,她说,我很好,不必同情我,你没错,也不必请求我原谅。
我说知道,希望她以后会很好。她笑了笑,不置可否。
次年春天,我收到了她寄来的结婚礼物,附言中,她感谢我使她解脱,因为她终于明白,不是腾子峻无情,而是,横着一条生命的婚姻,注定远离幸福安宁,不如,早些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