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母亲说我有一张烟容的脸,李碧华也曾这样描述一个女子的模样,她有一张烟容的脸,富有扩张想象的词汇,其中,有慵懒,倦怠,暗淡的冷漠,甚至,一些病态。
我是自恋,又是虚伪,便是,话语屏绝,心下偏执病态这词。
抽完一支烟,我走到镜子前,看里面的那张脸,我是懒得,难以根治,懒到不肯用化妆品,任何的,拍着脸,张一下唇,看到了被烟熏得微微发黄的齿,即使,在每个早晨,我用足足十分钟,用黑人牙膏刷它们,它们还是,常常地令我,不敢启唇。
若虚荣女子,对待一片不能祛除的垢,恨不能以纱遮之。
电梯零丁响来又是响去,门,微微地响了。
开门,从镜子一侧,窥到自己的笑,竟如婴孩灿烂。
在心里,骂了一句自己,你却,如同昨夜,暧昧于我脸颊的,不曾是你。
你嘻嘻地笑在前,我跟在身后,有些灰溜溜的东西,萦绕心头。
一贯的,我早晨胃口好,那天依然,好得让我害羞,便笑了说:据说,早晨胃口好的人是前生是神仙的,中午胃口好前生是人,晚上胃口好前生是做鬼的。
末了,我解嘲般笑:我前生是神仙的。
你烁烁看我。
不记的吃了什么,只记得你端来几片西瓜,记住它们,是因皮绿瓤绯,绚烂得紧,餐厅华丽,却是光线阴仄,它们宛如花的蓓蕾,轻薄脆弱,单薄得不经微风轻掠,如我心忐忑。
折回楼上,一切安好,处处是目光咄咄,只在电梯里,你碰了我的臂,一下,看去时,你满面无动。
你去了沙发,我们即将一起出门,我弯着腰,在包里找口红,因几乎不用,我不记得它梦游到包包的那个角落,我掏啊掏,像找不零币乘车,车却已进站的狼狈女子。
你面带微笑,一直。
终于,在最最深内的角落,我揪出了它,银灰色的,蝶妆,可能,已过了保质期,只要,能给唇上些色,就好,我的唇贫血,就如我心,无爱,不盼,这和口红一样,太容易过期的东西。
冲着镜子,涂了,突觉唐突,淑女擦口红,大抵,就如换内衣,要进卫生间,把美丽进行得很私秘,可,我一直很不淑女,内心狂野,外表冷漠,有些东西,与生俱来,就如,我偏爱消瘦之男子,他们要有苍茫忧郁而深邃的眼神,一眼,将我洞穿到底。
你的目光跳了一下,然后,是了街上,若既若离,到处都是空空的,空气。
偶尔,会摩擦一下手臂,都似是不经意。
之后,走了很远,央你带我去乘地铁,心里站着刺猬时,我喜欢空阔,明亮,还有众多的目光,这些,都将是让我有安全感的屏障。
很久之后,另一个城市,我看你,依着地铁的门,而我的心,几乎要虚脱在地,因着即将到来的分离,我的理想,是地铁在陌生的城市坏掉,让我们,误了分离的车次,且是幸福不已。
流光不长,我想起了那顿早餐,细节支离,没有可以纪念的意义,在冬夜,我燃了一根烟,想起,昨夜读过的小说,朱文说:我终于失去了她,可以开始怀念了。
简单,凄凉。
他失去了骑了8年的自行车,破旧,不堪,因着事故,他终是可以安心弃之,因着失去,怀念有了开始的契机。
有多少的事与物,人与迹,借着怀念,生出了意义。
还不曾失去,我便开始了怀念,我统共会有几次早餐,在这一世的宿命里?稀落无几,珍贵到我只能,将其搬进稠密的记忆,用怀念的方式全去铭记。
待这支烟,燃尽了,我还在想,你捏着皮蛋粥走来的样子,低首,小心,我以汤匙抵指,心,掀开了一角,小小的帘子,细汗不已。
把一切,交给流年,可,流年,让我怕死,多少心事,都在旋转的流年里,失掉了原本的样子,走形了最初的设计。
便只好,记住,你为我端来热粥的样子。
细软
爱细软,是女子天性,我却没得细软,也不曾爱之,从小就是,可,自打与你相识,我便有了细软,时常的,不知怎样珍藏,才能令它们安全,如葛郎台不知该把金币藏在哪里才能不被窃贼光顾,才能不被时光侵蚀。
那日的人,熙熙攘攘,我有点皮厚,主动要求与你合影,你脸上有了躲闪,拽了不相干的人,我心下一坠,知你,原也是善掩饰之人,明明,你曾给我拥抱,在昨夜。
忽然地,就有了凄凉,执拗地要和你拍,在众目睽睽之下。我知,之后,便失去了所有堂而皇之形成纪念的借口。
还好,你应了,你不知,若是不应,被拒绝的我,该是如何羞惭。
十几天后,它便成为了,我的细软,在抽屉里,离心最近的地方,每日里,我的胸伏在那里,手指起落,敲字,闲暇里,请它出来,看上一眼,远远的你,便生动而具体了。
我的爱。
与你说时,你的记忆里,竟不曾存留这样一张底片,我嘴上尚在调笑,心已凉得飕飕。
任你怎样辩解,我是不肯信了,彼时,彼地,曾有些许的爱意,光临了你,若不,你怎会不记得?
可,现如今,我却不肯计较那么多了,只肯,细细珍藏了它,只因,见证我们的,它是唯一的具体,因着爱你,我心甘情愿地让骄傲的心伏了低,心甘情愿,不去计较,你最初待我,是不是怀了些轻薄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