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论何事?”
“下官不敢说。”
“但说无妨。”
“说相公不学无术,妄自尊大,藐视众太尉。”
“还有呢?”
“还有就是……就是……就是欲取相公的首级。”
闻言,吕祉勃然大怒道:“无知武夫,混账至极!”
张景道:“这些将领全都是靳赛串联来的,就连郦副都统也为靳赛鼓动。”
吕祉拍案而起,正要吩咐亲兵去缉拿靳赛,但转念一想自己在整个左护军除了参谋陈克,属孤家寡人,就连门外的亲兵是否可靠都未可知。吕祉只好按下万丈怒火,安慰了张景几句,命令他密切注意靳赛、郦琼一伙人的动向。
送走张景,吕祉赶紧起草了两份公文,一份是给赵构的奏疏,另一份是给张浚的申状。大意是郦琼、靳赛等人暗中勾结,蠢蠢欲动,建议朝廷迅速调派大军前来庐州,以防不测。
张浚接到申状后大吃一惊,急忙进宫面见赵构。赵构也接到了吕祉的奏疏,问道:“此事当真?”
“臣以为,可能是郦琼等人不服吕祉管辖。”张浚拿不定真假。
赵构阴着脸道:“郦琼、靳赛乃军贼出身,反复无常是其本性。可命张俊为淮西宣抚使,选派大军接管庐州。”
张浚建议道:“张俊在盱眙,路途遥远,旬日之间难于抵达庐州城下。臣以为,命刘锜为淮西制置副使,选派一支锐旅直奔庐州。”当时刘锜为侍卫马军司主管,驻扎建康,距离庐州最近。
“如是甚好。可密令刘锜一旦兵临庐州,即刻罢免郦琼的军职。”赵构点头,顿了顿又道,“靳赛就地正法。”
当日,都督府发出两道密令,一道给刘锜,一道给吕祉。
吕祉命张景注视郦琼、靳赛等人的一举一动;靳赛、郦琼也就紧盯着吕祉的一言一行。
庐州有四门,值守的兵将早已换作了郦琼的亲信。庐州城内的公文进出,郦琼、靳赛一清二楚。
在吕祉身边,他们还安插了眼线,即书吏朱照。
朱照籍贯庐州,吕祉来庐州后遣散了原宣抚司的旧班底,改从民间招募新人,朱照是其中之一。所谓书吏,类同秘书,职责为抄录和保管各种文件,权力不大,位置重要。吕祉用朱照为书吏,看中的就是他为人本分、忠厚。然而谁想到这个一肚子墨水又老实巴交的小文吏,竟监视着吕祉的一举一动。
朱照背叛吕祉的经过很简单,郦琼找到朱照,威胁要是不依,就杀他满门,老幼不留!
朱照清楚,眼前这个郦琼人称“活阎罗”,杀人不眨眼皮,别说在庐州,就是在整个淮西大地,他的名声人人尽知。
都督府的密令是八月七日酉时送达庐州城的,吕祉看过后交付朱照收藏。当天夜晚,朱照盗出文件交给了郦琼。郦琼看罢又惊又怒,赶紧派人召来靳赛。靳赛见宋廷要拿他开刀,顿时气歪了鼻子,咬牙道:“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翌日黎明,吕祉洗漱完毕,刚刚来到宣抚司,门外便传来喧哗。吕祉正要派人查问,陈克歪歪斜斜奔进来,语无伦次道:“大事不好了……相公……郦琼反了!”
一语未完,郦琼手持铁挝冲进官厅,扬手一挝,陈克顿时脑浆迸流。
“郦琼,你……你想做什么?”吕祉霍地站起,面无惧色,“朝廷待你恩重如山,你……你想造反不成?”
郦琼从袖中掏出张浚送来的密令,冷笑道:“我想造反,这是什么?”
见状,吕祉神情大变。这是密令的原件,显然是朱照盗出后交给了郦琼。
“朱照,亏得你饱读圣贤诗书,你是千古罪人!”吕祉仰天长叹,双泪长流。
靳赛对郦琼道:“说这些废话做什么,杀了这腐儒!”
郦琼摆手道:“不,暂且留着。”
由于兵变来得仓促,中军统制张景、左军统制刘永衡、宣抚司同提举一行事务乔仲福、前庐州知州赵康直等相继遇害。紧接着,郦琼指挥四万叛军在庐州城中大肆掳掠,然后连同叛军家眷共十万余人向霍丘北遁。
三日后,刘锜亲率最精锐的前军和右军赶到庐州城下,然而庐州城内已经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刘锜没有停留,即刻命右军统制焦文通率军追赶。
此时,叛军已经抵达淮水南岸。只要渡过淮水,便离开了大宋境地。许多兵士及中下层将领都无意反叛,只因裹挟其中无法动弹。现在离境在即,这些无意叛乱的兵士及中下层将领纷纷犹豫起来。吕祉见状,大呼道:“我等生为宋人,死为宋鬼!众军中难道就没有忠义之士了吗?”
聚集在淮水岸边的数万将士为之肃然。
“刘豫乃大宋败类!依附金人,掘我皇陵,役我父兄,**姐妹!如今郦琼等贼投降刘豫,此乃忘宗背祖,逆天而行!众将士多年来捍疆卫土,披矢浴血,立下巍巍功勋,如今岂能甘心做奸人的奴才?”
在吕祉声嘶力竭的嘶喊中,许多兵将低下头颅。
就在这时,郦琼、靳赛以及后军统制王师晟闻讯赶来。郦琼怒道:“吕相公,事已至此你还在口出狂言?自家可以饶你不死,但你必须与自家一起投奔刘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