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艰之时,不怕一万,单怕万一。”
韩王信沉吟了片刻道:“他毕竟是一路诸侯,要斩也须禀奏汉王。”
周苛挤了挤眼睛道:“乱军之中,死一半个人已属常事,何况彼有罪于大汉呢?大王知道也不过责备而已。”
闻言,韩王信顿时明白。
傍晚时分,从嵩山飘来团团乌云,伴随着一阵阵雷声,只一会儿工夫,就蔓延到荥阳城头;雷声之后,起了大风,吹得城头的大旗呼啦啦响。韩王信明白,这样的天气,是楚军夜袭的机会,也是刘邦趁乱出城的大好机会。当各路军侯把妇人集中在东城门口时,韩王信已将守城兵力部署停当。
枞公奉命来到关押魏豹的骡马巷,问值守的伍长道:“老东西在么?”
伍长回道:“在!”
枞公命打开房门,魏豹看见他手按剑柄,不禁有些慌神,坐起来问:“天色已晚,将军要解寡人去往何处?”
“你现在无一兵一卒,可不真成了寡人了。”
魏豹听出枞公说话的口气不对,顿时慌了神,浑身筛糠似的战抖不停,哆哆嗦嗦道:“寡人乃陈王、项王封的诸侯,纵然要杀,也得禀明汉王才是。”
枞公提起魏豹的衣领一边向外拖,一边骂道:“像你这等朝三暮四之徒,若不杀之,迟早又要出卖汉王。”言罢,一剑下去,魏豹脖子上喷出一股鲜血,霎时倒地身亡。
枞公吩咐士卒在囚所外挖了坑就地掩埋,看看天色,估摸是酉时时分。他驰马来到韩王信帐下,禀报了斩杀魏豹的经过。韩王信点了点头道:“祸患已除,我等可一心送汉王出城了。”他转过脸来,扫视了一番站在面前的校尉道,“两千女子可都集齐?”
“禀大王,她们均在各营中,由屯长看管。”
韩王信道:“送彼等出城,实乃不得已之举。对其家人要多加抚恤,每人发钱一千,用作补偿。若是荥阳危解,还要重赏,此事我已与军师商议过。”
校尉们齐声回答:“遵命。”
“好!你等少待,我这就去请汉王。”
韩王信出去不一会儿,就听见帐外喊道:“大王驾到。”
但见“刘邦”从烛火下走进帐来,戴一顶竹编冠,着一件黑色镶褐色边袍服。目光炯炯,器宇轩昂,站在校尉们中间,显得王气绕身。
韩王信见校尉们并没有认出牛良,遂放心了。自己身边的校尉认不出,楚军当然也认不出来。只是想到牛良此番一去,万死而无一生。他心中不免悲恸,上前施礼道:“时候不早了,请大王早点出发。”
牛良捋了捋粘上去的美髯,站起来朝大家点了点头出帐去了。
周苛有些纳闷,问道:“大王为何不说话就走了?”
韩王信笑了笑道:“天机不可泄露,我等只管奉命行事就是。”
周苛看了看枞公,不再说话。
时间刚交子时,韩王信命周苛率人来到东门,两千女子都在这里等着。子时一刻刚过,周苛喊一声开门,但见东门大开,女子们纷纷朝城外跑去,夜色中传来“呜呜”的哭声。
当最后一名女子跑过吊桥后,周苛命屯长迅速关了东门,自己转身上了城楼。城外一里的地方人声嘈杂,有哭声,有笑声,他情知楚军已经上钩,脸上露出诡谲的笑意。
不错!夜色朦胧中,一楚军校尉正率军巡营,他瞧见从荥阳城中涌出黑压压的人群,以为是汉军前来偷袭。他一边遣人回营报信,一边对身后的士卒喊道:“冲上前去,迎敌。”
女人们看见楚军一个个战刀闪闪,顿时吓破了胆,四散奔逃。校尉顿时挥动战刀喊道:“抓住她们,送回营中。”
这时候,楚营大门开了,从中奔出近千名楚军。这些楚军士卒大都是青春年岁,常年征战,哪有时间去闻女人的味道。现在,两千多名女人在面前,他们一个个如饿虎遇见鹿群,早把迎敌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抓住女人就往林子深处跑。没有得手的竟相互争抢起来,一时陷入混乱。
奉命率军迎击的校尉见状,心想一定是上了汉军的当,挥动手中宝剑大喊,意图制止哄抢。在人心躁动中,他的声音显得那么渺小。情急之中,他对扛着女人的士卒刺去,顿时鲜血喷了女子一脸。那女子跌倒在地,捣蒜般地磕头求饶。校尉也不说话,又一剑结果了女子性命,骚乱的人群才渐渐平息下来。
校尉横刀立马,站在队伍前怒吼道:“你等食君之禄,却不思解君之忧。追逐女人,成何体统?谁为首抢的,站出来!”连喊数声,无人应答,校尉怒道,“好啊!既然无人应答,本校尉就将巡夜队尽皆斩首,然后禀报龙且将军得知。”
一位伍长经不住威吓,战战兢兢出来应道:“是卑职糊涂,不该见色起意。”
校尉骂道:“狗彘不如,来人,押到密林深处斩了,首级带回营去报信。”
丑时一刻,龙且被人从睡梦中唤醒,听校尉将事情原委禀报后,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他既悔自己大意,又恨刘邦竟出此下策,蛊惑自己麾下。然而,恨过悔过,他的头脑顿时清醒了,大声道:“速传项将军议事。”
不一会儿,项声急匆匆地赶来,一进帐就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龙且将校尉所言复述一遍,眉毛紧皱道:“刘邦出此下策,乃在分我心耳!彼遣女子们从东门出,定是要从西门逃走。”
再说韩王信见周苛放了女子们出城,自己则驰马直奔西门,刘邦、英布、张良、卢绾、陈平等,还有戚姬乘坐的车辇,在曹窋率领的数十名侍卫的簇拥下都在等候。刘邦身着将军盔甲,看见韩王信过来,便问道:“为何选在此时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