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深夜。心电监护仪发出单调的滴滴声。李维握着妻子的手,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呼吸微弱。癌症晚期,医生说撑不过今晚。
“答应我……别一个人活成一座坟。”她费力地睁开眼,嘴角勉强扬起,“你要结婚,要生孩子,要笑着吃饭,要……再爱上别人。”
“我不可能再爱别人。”李维哽咽,“你是唯一的。”
她笑了,最后一丝力气耗尽,手指滑落。
心电图拉成直线。
那一刻,李维的世界崩塌了。但他没有哭,也没有喊,只是站起身,整理好她的被角,签了死亡证明,然后回到实验室,继续写论文。整整三年,他没请过一天假,没参加任何聚会,仿佛只要不停下脚步,那个人就还没走。
可痛苦从未消失,它藏进了每一个清晨空荡的床铺、每一顿冷掉的晚餐、每一次听见笑声时的刺痛。
小八站在记忆场景边缘,静静看着这一切。她没有干预,没有安慰,只是存在。
直到李维在记忆中跪倒在地,撕心裂肺地哭出第一声。
“我对不起你……我以为沉默是纪念,其实是逃避……我以为坚强是不哭,其实是不敢面对……我错了……我真的……好想你……”
泪水如决堤洪水,冲垮了所有伪装。
小八缓缓走近,蹲下身,轻轻抱住那个蜷缩的身影。
“哭吧。”她在意识中低语,“她不是要你忘记她,是要你带着她好好活下去。”
这一刻,共感网络自动捕捉到这场疗愈,并将其加密上传至“守夜人私密档案库”。只有那些经历过至亲离世的灵魂,才能申请解锁这段频率。
六小时后,医疗船成功靠岸,李维脱离危险。醒来第一句话是:“帮我录一段语音,我想放进共感网络里,告诉所有不敢哭的人??你可以软弱,但别放弃爱。”
消息传回基地时,艾琳娜正坐在轮椅上晒太阳。听完录音,她闭上眼,许久才开口:“我们做的这件事,或许真的能改变人类文明的走向。”
当晚,全球共感用户新增三十万,其中百分之七十来自战乱地区与边缘社群。
然而,平静之下仍有暗涌。
几天后,云南疗愈站旧址的地脉监测再次出现异常波动。技术人员发现,地下脑波残影中混入了一段陌生代码,结构极其复杂,像是某种自我复制的情感病毒。它不攻击系统本身,而是潜伏在用户的深层记忆区,缓慢扭曲对“安全”与“危险”的认知判断。
“有点像林婉柔的技术风格,但更精细。”陈砚分析,“像是……有人在模仿她,甚至超越她。”
小八盯着解码后的片段,瞳孔猛然收缩。
那是一段童年记忆的重构版本??她五岁时,在福利院被其他孩子推搡摔倒,额头磕出血。原版记忆中,是一位老护士把她抱起来,轻声说:“疼没关系,姐姐在这里。”可这段篡改版里,护士变成了冷漠的脸,冷冷丢下一句:“哭的孩子最讨厌,没人会喜欢你。”
“这是我的记忆。”小八声音发颤,“而且是只有我和商景予才知道的私密片段……除非……”
“除非有人黑进了你的共感备份文件。”商景予脸色铁青,“这些年来你所有的疗愈记录都被加密存储在独立服务器,理论上不可能泄露。”
“除非泄露源头不在外部。”小八忽然抬头,“而在内部。”
会议室瞬间安静。
核心团队成员面面相觑。谁都有权限接触部分数据,但能完整调取她个人记忆的,只有三人:陈砚、艾琳娜,以及……周临川。
“不可能是他。”小八立刻否决,“他现在还在监狱,连普通通讯都不被允许。”
“但他在共感互助组的表现太完美了。”陈砚冷静道,“一个曾经操控人心的心理专家,突然忏悔、分享、接受拥抱……你不觉得这一切,像一场精心设计的表演吗?”
小八怔住。
她想起周临川纸条上的字迹:“今天,我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