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八站在一旁,静静听着。她知道,这番话不只是对周临川说的,也是对自己,对林婉柔,对所有曾在这条路上迷失又挣扎归来的人。
当晚,周临川独自坐在宿舍房间内,打开随身携带的日记本。纸页泛黄,边角卷曲,上面写满了这些年断续的心绪:有疯狂时期的冷酷推演,有疗养期间的自我剖析,也有最近几天在冰语站密室中的顿悟。
他在最新一页写下:
>“今天,我终于敢承认:我害怕。怕自己不够好,怕被人抛弃,怕爱会带来伤害。所以我筑墙,所以我控制,所以我伤害别人来证明自己强大。但现在我知道,真正的强大,是允许自己脆弱,是面对过去而不逃避,是说出‘对不起’三个字,哪怕无人回应。”
笔尖顿住,他又添了一句:
>“如果这本日记有一天被人读到,请告诉他们:救赎不是终点,而是起点。我们都曾弄丢自己,但只要愿意回头,总还有一盏灯亮着。”
第二天清晨,他收拾行李,准备启程前往福利院旧址所在的社区中心。临行前,小八送来一个包裹。
“是什么?”他接过。
“打开看看。”
里面是一件手工编织的毛衣,灰蓝色,针脚略显笨拙,但织得极厚实。“我织的。”她说,“虽然不太会,练了好多次。你说要当助教,总不能穿得太像个流浪汉。”
他怔住,指尖抚过柔软的羊毛,喉咙发紧:“谢谢你。”
“别谢我。”她微笑,“等你教会孩子们做饭再说。”
他笑了,眼角微湿。
离开基地时,阿?抱着一只小狐狸玩偶站在门口等他。孩子眨着眼睛问:“叔叔,你还会回来吗?”
“会。”他蹲下身,认真回答,“而且下次来,我给你带一本新书,叫《太阳为什么不会熄灭》。”
“那你一定要说话算话!”阿?伸出小拇指。
他勾上她的手指,用力一拉:“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车子驶出大门那一刻,晨星基地的广播恰好响起。阿?新开设的“对不起信箱”正在播放今日片段??一段温柔旋律中夹杂着不同年龄、性别、语言的声音,轻声说着各自的歉意。有人哭着说“妈妈,我不该摔门而去”,有人哽咽道:“兄弟,那笔钱是我偷的……我一直不敢告诉你。”
周临川闭上眼,任那段音乐流入心底。
三天后,他抵达南方海滨城市,福利院旧址已改建为“心灵花园”社区情绪疗愈中心。这里收容因战争、灾难、家庭暴力而受创的孩子们,提供心理疏导、艺术治疗与共感辅助课程。负责人是一位年近六十的心理学家,名叫苏文清,曾是林婉柔的学生。
“你真的决定好了?”她看着周临川递上的申请表,神情复杂,“你要做的不是讲师,是陪护者。你需要倾听、陪伴、甚至被孩子踢打骂哭。你能承受吗?”
“我能。”他说。
“你知道有个孩子因为‘夜枭计划’失去了语言能力?他就在这里。”
“我知道。”他点头,“我已经申请访问权限,准备向他发送第一条私人版‘忏悔协议’。”
苏文清深深看了他一眼:“那你去吧。不过记住??在这里,没人需要完美的拯救者。我们需要的是真实的人。”
第一天上岗,他穿着朴素衬衫站在活动室门口,手里端着一盘刚烤好的饼干(虽然焦了三分之一)。十几个孩子围坐一圈,有的画画,有的拼图,有的安静地看着窗外海浪。
“大家好,”他努力让声音温和,“我是新来的助教,姓周。以后可以叫我周叔叔。”
没人回应。
只有一个坐在角落的女孩抬起头,眼神警惕。她是那个因共感过载而失语的孩子,名叫小舟。医生说她可能永远无法说话,但她的眼睛始终明亮如星。
周临川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从包里取出那本《星星为什么会眨眼》,轻轻翻开。
他指着图画,慢慢讲述:“从前,有个小女孩总怕黑。每到晚上,她就躲在被子里,不敢睁眼。直到有一天,一位老人告诉她:‘你看,天上每一颗星星,都是一个人曾经流过的泪变成的光。它们眨眼睛,是在告诉你??你并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