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冬天太冷了,他想爷爷暖和和地走。
爷爷眨动着浑浊的眼睛,抓住他的手,有温热的东西滴在手背上。
他抬起眼皮,看到余醉红着眼睛,嘴唇止不住地颤。
那些从出生开始就停在他头上的湿漉漉的雨,第一次变成滚烫的泪。
爷爷的心被一把刀生生劈开。
“你不是准备好了吗?咋还哭呢?”
余醉看了他好久:“我以为我准备好了的……”
但是这一切都来得太快了。
“能不能再撑两天,就两天……我学做了白菜面,吃完再走……”
这是他乖孙第一次向他提要求。
不是要钱要玩具,只是想他吃一碗亲手做的白菜面。
爷爷不忍心拒绝,也不想拒绝。
但他真的撑不住了。
他以为老天爷让他活到八十岁寿终正寝,会让他了无遗憾,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突然。
他还没有给两个孩子攒下足够多的钱,没带他们去山下的游乐场玩过,前两天刚买回来的五斤板油还没来得及炸成猪油渣,马上过年了,谁给他的乖孙包饺子,发红包啊,乐乐那么小,都没跟他们过过年呢,就要为他守丧了……
“对不起小鱼,爷爷没办法……”
他躺在床上,一哽一哽地往上吐血,黑红黑红的血洇过他脸上的褶皱,淌到余醉手上。
余醉第一次哭出声来:“不行,为什么啊?为什么这么快?不说一年吗?为什么都骗我……”
陈乐酩被吓坏了,傻跪在爷爷身边,小手用力捂住他的嘴,不想他再吐血。
爷爷牵过他的手:“乐乐,爷爷求求你,以后你帮爷爷保护哥哥,好吗?”
陈乐酩哭着点头,又摇头,哑声哀求爷爷不要走。
爷爷把他俩抱在怀里,空洞的眼睛望着天花板,只剩最后一件事没有完成。
“我有一个秘密,守了八年都没告诉你,我不能再把它带进棺材里。”
他沙哑的嗓子像只老破风箱在鼓风,咳嗽得越发微弱,每咳一下就带出一口血来。
他说:“我叫白清年。”
“十五岁当兵,二十七岁退伍,之后就在南山雪场做护林员,我资助过三个小孩儿上学,帮被家暴的妇女打跑过丈夫,我这一辈子没做过一件坏事,我问心无愧。”
“但是九年前,一个大雪夜,有个醉酒的男人敲开我的门让我救他儿子。”
“那小孩儿被冻坏了,高烧不退,我喂了他一口高粱酒,他睁开眼抓住我的衣服,使劲使劲抓着,怎么都不放,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啊……”
老人枯瘦的双手锤着床板,说出的话字字泣血,恨不得穿越回八年前那个晚上,拼命抓住那个孩子的手。
“我掰开他的手,让他爸把他带走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杀千刀的不是他爸,是买他的拐子,那个孩子是在和我求救……”
“那孩子就是……就是……”
“别说了。”余醉捂住他的嘴,“我知道。”
爷爷浑身一僵,听到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