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醉隔着塑料膜,在那只小手的掌心画了两只猫耳朵:∧∧。
这是他和弟弟的联络信号。
弟弟自己在家,眼睛看不见,闯进来什么坏人或者野兽他跑都跑不掉。
余醉就把爷爷的老猎枪留给他,告诉他:“哥哥回来会在窗户那儿叫你一声,如果没人叫门就开了,你就朝门口开枪。”
后来又想如果有人模仿他的声音怎么办?
兄弟俩就隔着塑料膜画小猫。
余醉画猫耳朵,陈乐酩有力气的话会补一个猫脸蛋:(_)。
今晚的猫耳朵是用血画的。
但陈乐酩看不到也闻不到,他发高烧了。
余醉用被子裹着弟弟,拼命往医院赶。
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他走进电梯,忘了按楼层,电梯一路升上去,一直升到顶层。
顶层的病人走出去,余醉呆愣几秒,也跟着走出去。
他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天台风很大,像一只手在他后面推。
陈乐酩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说哥哥,我想爷爷了。
余醉说我也想爷爷了,我们去找爷爷好不好。
陈乐酩摇头:“我去找,哥哥不找。”
余醉没有回话,一步步走向护栏。
天台的护栏很高,为了防止走投无路的病人跳楼。
但那个高度对余醉来说,一只手就能翻过去。
他把弟弟背在背上,这样落地时弟弟不会被砸得太碎。
两个人总要有一个是完整的,不然到了下面爷爷认不出他们怎么办?
就在他翻过护栏的前一秒,听到一个女人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我怎么知道他会跑去赛车!送进医院时一条腿已经断了!现在在大出血,可他那个血型……市里所有医院都没有,你要我怎么办?那是我的孩子……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余醉怔愣地站在那儿,三秒钟后,转身走向女人。
“Rh阴性血?”
女人抬头看向他。
他伸出手臂:“抽我的,400cc两万块。”
七岁时宁愿跳楼摔死都不愿让王长亮卖掉自己一滴血一块肉的孩子,长成了自己最厌恶的大人。
他知道自己在趁火打劫,在逼迫一个同样走投无路的母亲,他站在那儿连头都抬不起来。
女人挂断电话,注视他良久:“你的眼睛……是灰绿色的?”
余醉忽然觉得这声音熟悉。
他抬头看向女人,两人都愣在当场。
命运荒谬得让人发笑。
余醉记得她。
“十一年前,你在幸福村幸福路11号的诊所买过一个小孩的血,是你吗?”
女人哑口无言,半晌吐出一句:都是报应。
余醉心中没掀起一丝波澜:“你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