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线凌厉而出,却如划过水面一般划过铜镜,锋利的因果线没有伤害到铜镜半分,上面的场景依旧赤。裸。裸地展现在凌晏和眼中。
身着淡蓝色轻纱常服的人出现在铜镜内,熟悉的面容有些泛白,嘴角溢出鲜血格外的刺目,但更让人心惊的是他心口处的长剑。
一箭穿心,溢出的鲜血将布料染红,毫不留情地夺取了那人的生气。
长剑通体漆黑,从剑体到剑柄,那暴露出青筋的手死死攥着剑柄,似乎是对穿心的人恨意不减,连一点力道都不愿意松。
是玄铁剑。
少年眉毛蹙紧,漆黑的眼眸直直地看向铜镜,眼中的阴翳遍布,目光没有收回似是想要多看些。
可铜镜却再次归于了平静,再也显不出任何东西。
“这白雾是什么,怎么突然出现?”
凌晏和倏地抬头,白茫茫的大雾蔓延过来,先前的停留让他跟队伍拉开了距离。
太远了。
沉如墨的眼眸望向前方,视线移动在寻找什么,可大雾移动的速度太快,距离太远,他只在遮掩前寻到了一抹蓝色。
“不必慌张,这是问心路的第一处,问来处。只是带你走过过往一生,并没有什么攻击性。”
楼霁月的声音远在云端,空灵地传了过来。
凌晏和微微蹙眉,立刻就意识到这就是对方所说的恢复记忆的办法。
真相就在眼前,就隐匿在大雾中,近在咫尺。
少年看向大雾,正欲垂眸,却又在一刹那间骤然抬起,幽黑的眼眸瞳孔微颤,凌晏和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向前走了一步。
大雾也在同时涌了上来,没什么实质的雾气从地面蔓延将他的身体覆盖,想将他带到过去。
少年却固执地看着前方,望着那双看过来的桃花眼,看着对方眼眸中的平静,不肯让步。
直至大雾将他彻底覆盖,他都不曾偏移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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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滴飘落,嘀嗒嘀嗒地落到屋檐上,顺着凹槽聚成小股水流从屋檐边上倾流。
长长的走廊往深处延展,滑落的水流练成排,没有尽头的水帘。
雨天不便做事,太潮湿不方便都是理由。
但凌府近几日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处理起来着实磨人,十几个侍女侍卫忙活了好一阵子才清理干净。
“那屋里的场景可真吓人,血气和腥臊味混在一起别提有多熏人了,看那一眼我直倒胃口。等老爷来了我便不在这秋华堂待了!”一个侍女端着铜盆快步踏上长廊,有些埋怨。
旁边的侍女拉了她一下:“小点声,别让大公子听到了。”
如此动作,一开始的侍女怨气更重但还是降了些音量:“说就说了,那大公子太邪门了,实在不像个正常的孩童。这不是第一次夫人给他请夫子来了吧?前前后后请来了三个夫子,一个教一天便莫名被吓得失心疯了,一个就给上了一堂课便被气走听说不过两日就暴毙了,这一个更是被人吊倒在悬梁上活活吊死了!若真是在这待下去,我看下一个死得就是我了!”
“呸呸呸,说什么呢,大白天的怪瘆人的。”旁边的侍女闻言打了个寒颤,面上也变了神色。
“要我说这大公子就是太邪性了,身上指不定有什么东西附着,听说他出生时不像其他婴儿那般啼哭,只瞪着眼睛看着周围。哪有孩子不会哭的?”说话的侍女摇了摇头,“也难怪老爷要将他送到这僻幽的秋华居,大夫人生产时力竭而亡,所产下的孩子却是个连哭都不会的怪物,任谁看了心里都有些发怵,索性打发走眼不见心不烦了。”
一旁的侍女闻言倒是叹了一口气:“要我说,这大公子也怪可怜的。大夫人逝去不过两年,新夫人便进了门,还带来个两岁的孩子。这些年大公子真是一点长子的优待都不曾有过,寒冬连炭火都不够。前两天我收拾院子时扫了一眼,那小小的手上全是冻疮,多的连我这个干活的粗人都看不下去。”
话落,先前抱怨的侍女也不说话了。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走在长廊上,尽头正是她们所言的秋华居。
凌家贵为六大世家之一,虽为下三家但也只是实力之分,论钱财倒也不比沈叶两家少。府邸种的安排布局均是淡雅但不失气派。
唯独这秋华居,只占了凌府的一角,单有三间房屋,还有一间是客房,连个单独的小灶都没有。
更别说那空旷的院子了,只有一口井别的什么都没有,从不远处透过那白茫茫的院子看过去,不知道还以为是荒废的庭院,哪能想里面还住着人?
两个说话的侍女是从外面取的水,院子里的那口井枯了许久,平日里连水都要去别的院子里去,活像寄人篱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