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余没再提过要离开的事,也不再拒绝周令的任何提议。
周令点好了餐叫他吃饭,他会顺从地坐在餐桌旁,吃很少的食物之后,面露难色地放下碗筷,问周令这些够了吗,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慢慢挪着步子回卧室。
如果周令劝他再多吃一点,他也会乖乖夹起周令放到他碗里的肉,皱着眉塞进嘴里,漫长地咀嚼,像是完成一件麻烦却又无法拒绝的任务,直到周令先一步提出结束。
又或者,周令会在他起身时提议一起看会儿电影,他也不会拒绝,裹着周令给他披的小毯子,盯着屏幕发呆,或是不停地打呵欠,不管周令放什么类型的电影,最后都会成为催他入睡的背景音。
而在其余的大部分时间,他都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周令有时故意放轻脚步去看他,他总是闭着眼睛,看不出是醒着还是睡着。
他太安静了,有时候,周令看着大门上的密码锁,会恍然觉得,被关在这间房子里的,其实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可当他反复梦见林余惨白地飘在湖水中央,又浑身冷汗地搂着林余温暖的身体醒来,又觉得这样的日子没什么不好。
为了缓解过度压抑的气氛,他开始很频繁地对林余说话。
吃饭时,讲网上找的新闻或笑话;放电影时,讲学生时代看过的电影和喜欢的明星;给林余擦身体时,把家里每种沐浴露和洗发液的功效介绍一遍;搂着林余睡觉时,胡编乱造、添油加醋地讲童话故事。
林余可能听了,也可能根本没听,总之他从不会回应。
但是没关系,至少林余不拒绝他的触碰、他的拥抱,也不对两个人睡一张床有任何抗议。
周令把这当做林余态度软化的证明。
他知道,林余是个心软的人,而且腼腆、羞怯,有时候,还因为过度柔和而显得懦弱——这些曾被他厌恶或不齿的缺点,集中在林余身上,又显得招人喜欢了。
是,他喜欢。
他喜欢林余。
某个晚上,周令在黑暗里抱着睡熟的林余,自然而然地吐露这句话,便开始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地重复。
也许从第一次当做谎言说出口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了。
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反正他已经决定好了要一直和林余一起生活下去,承认这件事,不会有什么影响,甚至会让一切变好也说不定。
这天,他的梦境发生了一些变化。
林余仍在湖水中央,但他不再是旁观者,他跳入水中,奋力向林余游过去。
湖水浸湿他的双腿,却是温热的。
周令在抓到林余的手之前醒来,那股湿意却一直从梦里漫延到现实。
天已经亮了,林余被他紧紧搂在怀里。
周令看不见林余的脸,但知道他醒着,因为他睫毛轻轻刮着周令的皮肤。
林余很少比周令醒得更早,就算醒来了,也会闭上眼,很快重新睡去。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睁着眼睛接受周令的怀抱。
片刻后,周令明白了那迟迟没有消散的湿意意味着什么。
他收紧肩膀,将林余拥得更紧。
“没关系,”他不住地说:“没关系的,我们在家里,没有别人,所以没关系的。”
林余软软地,任由他抱着,除了呼吸,没有发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