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不等回应,便起身跟医护人员点头,跟着他们一起出了病房,在门口目送着林余的背影,直到被合拢的电梯门挡住。
赵医生匆匆赶过来时,周令还站在门口。
这位赵医生是一名一看就十分干练凌厉的中年女人,留着短发,戴金属眼镜,看见周令,也没多做寒暄,一边擦着汗,一边言简意赅道:“进去说吧。”
两人在病房休息区的沙发坐下。
周令忍不住抬眼去看掩上的病房门。
赵医生开口道:“你不用担心,我看过林余的情况,他的手术是白凛做的,可以说很完美,手腕的伤不算严重,这次的检查大概率不会有什么问题。当然,这只是我的判断,具体情况还要看检查结果。”
她的语气太过笃定,让人觉得轻描淡写,周令皱起眉,心中开始涌现换医生的念头。
“而且,你现在应该担心的,不是他身体上的问题。”
周令心中一悸,抬眼看向赵医生。
赵医生对他变换的表情视若无睹,擦了擦因为出汗而蒙上水雾的眼镜,重新戴好,毫不躲避地对上周令的视线,道:“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林先生上次就医,也是因为自杀未遂吗?”
她直白的用词,好似狠狠敲响一口罩住周令的铜钟,震荡的余音让他久久无法回神。
“我无意冒犯任何人的隐私,”赵医生用一种不得不解释的无奈语气道:“我的愿望只有一个,就是治好我的病人。”
事已至此,周令知道自己不该再逃避。
“是,”他有些艰难地说:“他是……自己跳下去的。”
他依旧难以轻松地说出那个词。
“我不知道之前吴医生怎么跟你说的,很显然,林先生已经有多次自残行为,并且有严重的轻生意向,这种情况,我们需要邀请精神科的医生过来会诊,通常来说,需要通知林先生的亲属。不过,我知道,周先生这样的人,有自己的方法解决这件事,所以我就不浪费时间走程序了,在检查结果出来之前,先抽空跟你说一声。会诊预计会安排在明天上午,精神科会对林先生的心理状况进行评估,并据此重新调整治疗方案。但我们毕竟不是专于精神治疗,如果林先生手术恢复没有异常,个人建议您将林先生转入专门的精神病院,治疗效果会更佳。”
即便是建议,赵医生也说得笃定。她看着腕上的老式手表,站起身:“情况我都跟你说清楚了,我还有工作要忙,你自己考虑吧。”
说着,她又跟来时一样,一阵风似地刮出病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一句没来得及说出口“谢谢”在周令喉咙里卡了很久。
等他意识到病房里只剩下自己,才愣愣地站起来,行尸走肉般往林余做检查的地方走。
上一次林余住院,做了许多次检查,他已经对这条路线十分熟悉,但忽然之间,身边的一切都变得陌生,他在走廊和楼道里转了很久,好像不认识每扇门上的字一样,耳边、眼前,全是赵医生语气生硬的话语。
直到一名翻着结果打印单的护士看见周令,叫了他一声,他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等候区。
“周少爷,马上就好了,您在这儿坐几分钟。”
护士的语气和熟悉的称呼,让周令回到现实。
他摸出手机,翻出蒋科发给他的联系人推荐。
按下“好友申请”的发送键时,他忽然有一种预感。
他要为自己的错误所遭受的惩罚和打击,才刚刚开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