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安三年夏,皇贵妃薨,帝悲恸,追尊为“温贞皇后”,立其子为“皇太子”,谥“怀安”。
朝野哗然,台谏交章论奏。
次年春,昭明义主举兵北上,诸雄割据,天下大乱。
四年后,皇帝自缢,中宫失踪。
又一年后,新帝李廷渊自焚于星月楼。
次年春,幼帝李溪继位,追尊其父为“光圣皇帝”,其母为“神懿皇后”,祔享太庙,以光圣德。
民间多讹言,谈“神懿皇后”乃虚妄,后朝廷禁议先帝旧事,百姓转论逆臣房次卿客死异邦,毒妇赵宗瑾蠢计害己,言中真假,市井难辨。
然天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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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州烈风关外,长溪村,西风飒飒。
“不卖!滚回你们的疙瘩地!”
小女孩的谩骂声穿透风声。
“以后再敢来我家,我就砍掉你们的腿。”
溪鹤干瘦的身体抵着门框,粗糙的小手正挥舞砍柴刀驱赶两个光头男子,明亮的眼中全是厌恶。
“不买不买,这就走,溪家大郎君好大火气啊!”一脸麻子、颧骨高耸的光头调侃溪安。
“溪家郎君舍不得妹妹,不如你跟我们走。”另一光头搭腔,脸上长一大痦子,满眼精光。
溪鹤气极,抄起残砖砸过去,砖片碎裂在两人脚跟。
两拐子嘻嘻哈哈地离开,走前故意朝屋内大喊:“你家溪月今日能值这些粮食,明日可就未必了”。
待拐子身影消失,躲在一旁的小孩田七窜出来,奶声奶气的说道:“鹤姐儿,你们不要卖月姐儿,月姐儿走了,就没人陪我玩了。”
溪鹤看着屁股和鼻涕都在风里摇曳,头上只有几根毛的脏娃,没了先前的脾气。
她摸着田七的头,故意提声说道:“不会的,只要鹤姐儿在家里一天,月儿就永远不会离开家。”
这话既是安慰田七,也是说给屋子里的阿爹听的。
溪鹤掩门回屋,四四方方的土泥巴堆砌的房子,唯有几丝光线透过狭小的天窗洒在瘦弱的阿娘身上。
溪娘正搂着溪月细语安慰,瞧见气鼓鼓的大女儿,揽她入怀,低头快速在她的眼睛上轻轻一吻,无声胜似千言。
溪爹无奈开口:“鹤儿,阿爹有错,阿爹也是饿怕了。”
溪鹤不想听托词:“饿?饿了就要卖女儿?这是什么鬼话!”
溪爹辩解:“拐子说了,溪月能去个好人家!她是去过好日子的。”
溪鹤可不听这些场面话:“买漂亮小女孩的好人家?”
“阿爹,溪家多少代人,战死病死饿死,还没出过拐子。”
“反正我八岁了,要是真活不下去,你就把我卖了,我去做奴隶。”
溪娘闻言,泪水止不住得流:
“好了,你们两别吵了,溪长武,你也是混账,这几月,你是眼瞎了?”
“这倔丫头寸步不离地守着月儿,去茅房都要把她栓在手上,但凡有拐子靠近,便抄起砍柴刀与人拼命。她都这样了,你又何必……”
抑制不住的哭声惹人悲痛。
溪爹抱脸闷声道:“可咱们只剩一小袋粮,我们能饿,鹤儿她……”他未在说下去。
溪鹤难受,抓着妹妹的小手哭诉:“我知道家中困境,也知道你们对我的偏爱,可是月儿也是家人啊!”
溪月鼓着圆溜溜的眼睛,小手轻攀住姐姐的手,憋不住的泪水混着热气打湿她的手心。
溪爹见妻女泪眼汪汪,只能妥协:“月儿,阿爹错了,你原谅阿爹,好不好!我们一家人,就算是讨饭也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