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月不想理她爹,忍着难受哼哼唧唧的钻入姐姐怀中,咬着姐姐的衣襟无声落泪。
溪鹤抱住哭得失力的妹妹:“月儿,不怕,姐姐会保护你的!”
溪娘拭去眼泪,提声说道:“你们阿爹要是再说卖月儿,咱娘三就把恁阿爹卖了,卖去唱大戏。”
溪鹤闻言更难受,想着阿爹这干瘦身材涂着花脸、穿着花衣、哼哼丫丫的边跳边唱,她抱着妹妹哭泣,眼泪鼻涕互相抹了一脸。
-
-
天色渐晚,暑热渐退。
一家四口挤在一张小床,溪鹤缠着阿娘撒娇:“阿娘,给妹妹讲讲先祖的故事吧!”
阿娘抱着两个女儿,语气温柔:“溪家先祖,曾是西北游牧民族。”
“后来啊!战争不断……他们成了流民,大乾开国皇帝勇武有志,结乱世,建新朝,收流民。”
“驻守朔州的霍家先祖派人教导他们种植生存,于是他们便落脚于长溪边,改姓为溪,以务农为生。后来啊……”
在阿娘低缓绵长语调下,溪鹤陷入梦乡。
她梦见油饼堆成了高山,烧不尽的柴火铺成小路,家人穿着漂亮衣服在一个巨大的肉包面前向她招手。
忽然,阿爹阿娘的模样变了,变成了白日的拐子——麻子和痦子,溪鹤立马摸出砍刀,砍刀却铛铛作响。
“鹤儿,月儿……”溪鹤被阿娘晃醒。
窗外传来喊叫:“土匪来了,快跑……”
溪爹溪娘披上衣服,抓起迷茫的溪鹤和溪月向外跑去。
溪鹤爬在阿爹背上,借着月色抬眸望去,乌泱泱的一片全是人,沉默地朝着有官兵镇守的县城赶去。
-
-
天色渐亮,初日的曦光洒在干旱的田野,天边泛起一片奇异的红。
溪鹤低头搓搓手,朝手呼几口热气,期望捂热阿爹的耳朵。
“阿爹,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城里啊?”
溪爹感觉女儿的骨头好像和自己的脊骨贴在一起,她的心跳咚咚作响。
他安慰道:“快了,鹤儿再睡一觉,睡醒就在城里,我给鹤儿买好吃的肉饼子,还有香得很的糕点吃。”
“不要,我要吃很大很大的肉包子,要吃像阿爹脑袋这么大的肉包子。”溪鹤边讲边用手在阿爹的脑袋上比划。
“好好好。”溪爹何尝不知这是不可能实现的空话。
-
-
边城烈日灼人,逃难队伍慢了下来。
忽地,黄烟马嘶,远处十几匹马朝他们奔来,众人还在观望,旁人便被弓箭击杀倒地。
一时,人群混乱,惊恐声四起。
“马匪!”
“快跑,快躲进密林!”
溪爹紧紧地拽住女儿的手,用尽全力逃命。
溪鹤心慌,重重人影模糊,阿爹沉重的呼气声让她恐惧。
马匹贴近,溪爹突然放开她的手,大吼道:“跑——”
溪鹤跑中回望,阿爹抱着马脑袋猛跃上马身,土匪被他拽得重重落马,踩死在马蹄之下,可还未来得及喜悦——
“嗤”的一声,他的动作戛然而止,笑容凝聚,身体重重地摔倒在地,一支箭矢深深插入他的后脑,箭尾的羽毛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