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挟一块鱼腹上的嫩肉，在嘴里抿开，鱼腥气一点没有，全是火肉咸香，当中大概还掺了一丝笋子清香，鲜得阿盼咂舌头，原来，蘅娘子以前还是保留实力了呢。
nbsp;nbsp;nbsp;nbsp;这便是因地制宜了，气候、人文与当地饮食习惯总息息相关。比如汴京四季分明，店里销量最好的是各种滋味浓郁的肉菜，江南湿润多雨，文人情怀颇盛，流行清爽淡薄口味和食不厌精风格，看如今当地一些食店的菜单，已经有后世一些苏菜雏形了。
nbsp;nbsp;nbsp;nbsp;装修倒是无需费什么心思，照着总店虞记来就是了，河边视野还开阔，推开窗就是水景，围栏边种了一排蜀葵，缤纷得很，墙顶垂下绣球与山茶花树的枝桠，待到来年开春，想必是十分地好看。
nbsp;nbsp;nbsp;nbsp;等分店真正开业时，已经临近年关底下了。
nbsp;nbsp;nbsp;nbsp;虞蘅仍然一样写了信去汴京，一是告诉苏静云几人，这边虞记的情况，二是整理先前收到的回信。
nbsp;nbsp;nbsp;nbsp;所有来信中，又以一封未署名的最叫人没头脑。
nbsp;nbsp;nbsp;nbsp;“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
nbsp;nbsp;nbsp;nbsp;虞蘅认得这一笔好字，还有这有话不直言喜欢拐弯抹角的风格，读来叫人会心一笑。
nbsp;nbsp;nbsp;nbsp;她将信都收折起来放好，一抬头，堂伯家的小侄女正扒在门边偷看她。
nbsp;nbsp;nbsp;nbsp;“阿玥怎来了？”虞蘅蹲下来捏捏她发髻。
nbsp;nbsp;nbsp;nbsp;“族老们叫九姑姑过去呢。”虞蘅在族中行九，小姑娘口中的“九姑姑”正是她不错。
nbsp;nbsp;nbsp;nbsp;该来的到底来了，虞蘅点点头：“知道了。”
nbsp;nbsp;nbsp;nbsp;因在家穿的很是随意，头发也半扎半挽，虞蘅换了身体面衣裳才过去。到虞氏议事堂，已经坐了一圈长辈。
nbsp;nbsp;nbsp;nbsp;族长约莫五十多岁，须发花白，是个德高望重的老者，虞蘅须得唤他一声叔公，还有几位关系较近的族叔伯，俱都在。
nbsp;nbsp;nbsp;nbsp;虞蘅揣着视死如归心，他们亦是满脸复杂，直至前阵京城传来褒奖虞蘅爹娘的旨意，他们才知道原来族人竟遭了这样大的冤屈，不肯与端王做局诬陷好官，于是被忌惮记恨，死得那样壮烈。再一打听，官家怎么忽然想起给好些年前的案子翻案了？等打听清楚了，看虞蘅眼神就更复杂了。
nbsp;nbsp;nbsp;nbsp;给虞霖、沈杺牌位上了香，奉了祭品，族长重新坐下来，问候她近况。
nbsp;nbsp;nbsp;nbsp;虞蘅紧张便紧张在这，北边还打仗呢，他们会不会叫她回家，会不会觉得她“离经叛道”，再寻个长辈管束她。毕竟，成了家的才是“大人”，眼下她在他们眼里，还是个“孩子”呢。
nbsp;nbsp;nbsp;nbsp;好在族长只是老，却并不顽固，听说了她的经历，只唏嘘了一句：“此是你的机遇。”
nbsp;nbsp;nbsp;nbsp;剩下其余族人，便更没什么好说的了，七嘴八舌地叮嘱寒暄：
nbsp;nbsp;nbsp;nbsp;“你四伯家的大郎亦在汴京，我已写信递去，日后你俩互相能有个照应，是极好的。”
nbsp;nbsp;nbsp;nbsp;“小九真是长大了许多。”
nbsp;nbsp;nbsp;nbsp;“颇有乃父风范。”
nbsp;nbsp;nbsp;nbsp;“自己在外，要多注意身子。”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与他们周旋、应酬，真是不易，虞蘅总算体会到为何每回族中来人通知议事堂开会，虞爹总唉声叹气了。若是回到那时，虞母再骂虞爹磨磨唧唧，虞蘅一定握住他手，深表感同身受。
nbsp;nbsp;nbsp;nbsp;总算在天擦黑的时候回到家，阿盼几人给她热了饭菜在锅里，掀开一看，菜有炒猪肝、酿烧兔，并一道蒜蓉炒的小菘菜，主食是腊八粥，放了红枣桂圆等常见米豆，还有本地特色的芋头跟慈菇。炖煮久了，芋头在热粥中化成沙，喝起来也是稠稠的口感。
nbsp;nbsp;nbsp;nbsp;差不多进腊月，清江镇的家家户户就都开始煮腊八粥了。各色干果粗粮杂米分批次下入一口大锅中，完成大一统事业。邻里之间，讲究这时候互赠自家的腊八粥，百姓人家，就是五色米、红绿豆、红枣、莲子这些寻常之物，讲究些的，还会放核桃、松子等干果，旁的便也罢了，白露后这季节上市的鲜核桃尤好，脆嫩清甜，磨成浆用来熬粥，香得不像话。
nbsp;nbsp;nbsp;nbsp;若是自家吃，有那闲心的，将枣皮去了，枣肉的甜浸润了粥水，口味、口感都更上一层。至于这大锅煮，作为节令美食分赠给店里客人、邻里乡亲，便没那么讲究了。
nbsp;nbsp;nbsp;nbsp;虞记腊八粥的小料放得很足，那粥晾凉了，顶上都会结一层粥皮，淋一撮花蜜上去，摆两颗葡萄干或者旁的，喝的时候搅开，整碗粥便更加香甜，每一勺下去，都至少有二、三种米豆，口感颇丰富，有点子后世八宝粥的味道了。
nbsp;nbsp;nbsp;nbsp;其实虞蘅觉得，超市里卖的罐装八宝粥就挺好吃的，许是她没吃过更细糠，据说时下有些大户人家煮腊八粥是咸的，要放火腿，还要放鸡茸、蟹粉、笋子增香，家风清雅的人家，则放梨干、杏片、桃条。
nbsp;nbsp;nbsp;nbsp;汴京城浮白馆赠给客人作宵夜食的腊八粥便放的果干蜜豆，还加了牛乳煮，再多些糖霜、少点米，甚至都成糖水了。
nbsp;nbsp;nbsp;nbsp;这样的腊八粥，当作酒后点心来一碗是很好的，暖胃又暖心，但是也罪恶，因加了多多的糖霜，才够甜，可想而知有多胖人！
nbsp;nbsp;nbsp;nbsp;这样的腊八粥，虽然不正宗、虽然胖人，但好吃啊！
nbsp;nbsp;nbsp;nbsp;就很受北边来的使团欢迎。
nbsp;nbsp;nbsp;nbsp;是了，冬至那日小雪，也是汴京成今年头一场雪下来时，北边递来了和书，满口不提“降”字，主将咸宁侯方元纬拒绝议和，与辽兵又耗了几日，对方这才乖乖递上降书。
nbsp;nbsp;nbsp;nbsp;之后双方停战，辽派使团押送端王第五子赵弘光入京，商议和谈条件。
nbsp;nbsp;nbsp;nbsp;都说是瑞雪兆丰年呢。
nbsp;nbsp;nbsp;nbsp;宋朝廷并不限制别国使臣在京行动自由，辽使臣多流连勾栏妓馆取乐，然有位燕王爷耶律嘉石迥异旁人，不爱美人爱美食，机缘之下得到一本《汴京饮食录》，便循着其上榜单，极尽饮乐，几乎乐不思蜀，忘了自己是打了败仗来的。
nbsp;nbsp;nbsp;nbsp;樊楼酒肆，常见其肥硕身影。
nbsp;nbsp;nbsp;nbsp;近一连三日，都有居民称见其出没枣花巷浮白馆，穿一身狐裘，面膛黝黑，端着细瓷碗喝粥，呼哧带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