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显然对孟晓梦的亲情发言毫不关心。他倒是轻轻摸了摸怀中的猫,猫咪换了个姿势,在他怀里挨得更紧了。
几根红线飘到医生身边,被他轻巧地捉住。
“开始我想,他特地将这摊子留给我,是为了看我是否有‘人性’。”
医生自顾自咕哝道,“而后我想,我的人类必定不会这般庸俗。无论我怎么处理你,他都不会在意。”
孟晓梦:“……”
不愧是危险的精神病房,连医生都开始胡言乱语了。还是说,她真的疯到什么都听不懂?
“他只是好奇‘我会怎么做’,正如我好奇他。”医生抬起眼来,满足地宣布,“这才说得通,因为他说他喜欢我。”
“天道中庸,便以天道判之——你的生魂,我只吃一半。”
说完,他偷偷看了几眼猫。那只猫咪仍然睡得极熟,爪子微微蜷着,一副世界爆炸与我无关的模样。
孟晓梦:“???”
无论如何,这句话听着没什么好意。她警惕地抱住枕头,站到床上,瞬间占据高地。
“留下我!”
她右边的脑袋吼道,“我记得过去的一切,我最想活下去!等我出去,我要和妈妈说说话……留下我!”
“你们只是我的幻想。之前的警局根本不正常,这地方也不正常。我肯定吞药片了,全是幻觉。”她左边的脑袋笑着说。
孟晓梦脑袋里一片浆糊,难道那个医生说的话是人话,而不是她的大脑理解错误?
白衣医生无视叫喊,走到隔壁床。他一只手抱住猫咪,另一只手随手一拧,拧下了两个肌肉护士的脑袋。
用绷带勒人的女病患瞬间得了解脱,勒得更狠了。
那医生敲鸡蛋一样敲碎两个脑袋,剥出里面白生生的魂魄。如同高明的厨师准备食材,他将它们放在病房小桌上。
随即他扯动满屋子的红线,孟晓梦有种牙神经被抽拔的酸软感。
“住手!”
她右边的成熟脑袋大声,“之前我和消灾人你死我活,我只是想活下去!我曾经相信你们,你知道的,如果有平安离开的做法,我愿意谈判……”
隔壁床上,女病患下手更狠了。她压住的男病人抓了什么尖锐的东西,一下下刺入她的手臂。
“我曾经相信你们。”她轻声重复道,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你可以拿走代价,哪怕是生魂也好。”
右边脑袋的声音强装镇定,可它掩盖不住话语里的恐惧与焦急,“不要拿走我的记忆,我活下去更有用,我更加理解……”
“你始终没变。”
那医生无所谓道,“你不过追逐他人的关爱,一旦不满便破罐破摔,根本毫无长进。”
“你尚不懂得关爱自身,谈何‘理解’?”
右边脑袋沉默不语。
“我并非来主持公义,不关心‘哪个更有价值’,我只知道,你那部分是最好吃的。”
孟晓梦本能地看向右边脑袋,只见无数红线涌出眼眶,几乎要把她的眼球挤出来。
那张成熟的脸上满是惊惧与悲哀:“我不想死……”
“‘你’不会死。”医生说。
下个刹那,红线翻飞。
孟晓梦右肩膀一冷,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抽离了她的身体。刹那之间,她的心空了一块儿。
“这幻觉带劲。”左边脑袋兴致勃勃,“我都疯成这样了,我看我妈还能忙个什么,面子挂不住咯——”
唰。
一阵响亮的撕裂声,左边脑袋也飞了出去。连接它的红线寥寥无几,飞出去的一瞬,她甚至能看到它脸上的惊愕。
孟晓梦开始觉得冷,酸痛的空虚在她体内弥漫。那感觉如同缺失牙齿的牙床,或是没了手掌的手腕。
那医生单手抓着连接头颅的红线,把两颗头颅提到桌上。两个脑袋还在喃喃念着什么,但医生完全没打算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