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怀光回过神,迎上她的视线。子桑已经彻底清醒,“愣着做什么?总不会想一天到晚不是穿自己那套cos服,就是穿正装吧?”
当纪怀光坐上子桑口中那辆“车”时,她已经换上短袖上衣,戴上遮去近半张脸的墨镜。照她说,是为了避免让人在公共场合认出她。
风景迅速朝身后奔袭,车窗降下,草木清香迎面而来。
纪怀光收回目光望向身侧子桑,她留心前方,“会开车吗?”
“不会。”
御剑他倒是会,可惜在这里用不上。
“我出钱,去学。”子桑语气轻松,转动手中圆盘的姿势从容随性。
行过数不清的宽阔道路,纪怀光从未见过这样光怪陆离的世界。
无数车四轮飞驰,道路两旁矗立着高耸入云的建筑。建筑通体剔透,反射刺目的阳光,有些建筑的表面闪烁五颜六色光芒。街道上行人个个衣着怪异,尤其男子皆短发,一路看过来,他竟是唯一长发。
若不是银霜长老提前告知他这里是子桑的幻觉,他甚至会疑心眼前的景象来自冥域。
自动上行的楼梯、无风自凉的建筑、可口的餐食、奇怪但舒适的衣物……难以想象,子桑的幻觉竟然如此丰富生动。
他沉默、飞速地消化着这一切,通过电视、通过网络。
七个日夜,他弄清楚子桑是一名演员,弄清楚发动机的运行原理与如何驾驶汽车。
他与她窝在影音室里看她出演过的影视剧,待在形体房观察她练习拉伸。
她是枝头绽放的明媚,眼波一漾,便成风景。他贪恋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的时刻,更期待被她注视。
越相处,越能体会看见与被看见的愉悦,于是也越难以避免地想到,假如两人从一开始就生活在眼前的世界,没有身份隔阂,没有心动的错位,他与她会不会如当下这般,自然而然地将对方望进彼此眼中。
庭院里的丁香花开放少许,幽香沁人。休息结束,子桑得去拍戏了。
开车将人送到片场,纪怀光混在工作人员中。
摄像机一旦运作,子桑仿佛换了个人。她仍然是她,溢出的情绪却又不完全属于她。
她是另一个人物,经由她的理解,来到镜头前。
日光穿过片场顶棚的缝隙,落在她肩头,将她的发丝、脸庞镀成朦胧琥珀色,美好得让人分不清真实与虚构。
她好像天然属于这里。
拍摄结束,一名年轻的男演员凑到她面前,殷勤地递上水,又眉飞色舞地说了些什么。子桑似乎并不排斥这种亲近,笑眯眯地回应。
纪怀光静静注视两人互动,心口仿佛塞了一团棉絮,浸满了委屈、烦躁、不安、酸涩……太多情绪。
这种感受过于熟悉,在过往经历过太多次,于师尊、银霜长老处抵达顶峰。
男演员亲密的小动作不少,时不时假装不经意碰触。子桑仿佛完全没有察觉,仍旧笑得愉悦。
纪怀光寻来工作人员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没多会儿,男演员被叫走。
趁这个间隙,他径直走过去。
与男演员迎面交汇之际,他故意没有让道,男演员不悦的神情在对上到他沉冷的目光时瞬间哑火,灰溜溜绕到一边。
纪怀光来到子桑近前,只见她似笑非笑盯着他。
显然,她将他方才的举动都看在了眼里。
本就是有意,被发现即目的。他语气淡淡,“我想回家了。”
身为收人钱财的保镖,他第一次提出自己的需求。不是工作结束她该休息了,而是他想回家了。
家,这个带着隐秘含义的词,意味着专属两人的空间。
他在试探她的底线,也在测量他在她心中的位置。他不愿意等,也等不起了。
子桑没有应答,只嘴角噙着不明显笑意盯着他。
他像一幅褪去所有粉饰与技巧的画,任她品评审阅。假如她的结论是“拿走吧”,他便会融成一片混沌的颜料。
时间变得格外漫长,久到周围的人都面目模糊。
他在等一个属于自己的答案,小心翼翼的同时,又义无反顾。
终于,子桑不紧不慢开口,“哪个家?你想起自己的家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