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蠢到众目睽睽之下对官女子动手,只是竟被那见人下了面子……她心中暗恨,记下了这一笔,剜淮孤月一眼后便没再理会。
瞧着两边火气都平息了不少,年长些的官夫人深知此时该出面打圆场,忙从人群中步出,斡旋道:“今日难得一聚,何必大动肝火伤了和气。也差不多该到入席的时辰了,莫教娘娘久等。”
几个夫人纷纷应和,而贺椒几日未得好眠,方才动怒更是徒增神伤,甚至起了打道回府的冲动。
可就算回到府里,也依旧不得安宁。
也罢,权当是散心。她紧抿着唇,先人一步进了院门。
院内景致与她想象中全然不同,明明正值万物凋零之际,园中却俨然一幕阶柳庭花、生机盎然之景。直到走近,才发现葱蔚洇润之气竟源自画中,墨景点映斑驳成趣,宛若置身其中。
宫女手执莲灯,引着众人次第就坐,方才的郁气陡然烟消云散,话锋也自然从家长里短,落在这画中乾坤之上。
待席面布置妥帖,终于等到开席之时。
“娘娘驾到!”
姚岁嵘从她们面前大步走过,玄色的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她径自坐上主座,随意环视一周,唇边挂着散漫的笑意:“平身吧。”
“今日只当家宴,不论君臣,不拘礼数,诸位皆可尽兴畅饮,宽怀寻乐。”
各坐之前设着白玉长案,珍馐罗列,酒香氤氲,一时间推杯换盏,声声相和,俨然一派和乐融融。
待众人啜饮到一壶见底,清涟打了个手势,泠泠琴韵宛如幽灵般自远方缱绻飘至,于竹林之间萦绕不绝,时而徘徊云霄之际,时而缠绕指尖,柔情不尽。
席中人四下顾盼,却寻不得乐音的来处,直到目光落到庭中,方才明白了此画的妙用。
画中乐师十指翩跹,箫鸣苍劲,从九天玄色中引来一众白鹤,回翾一圈后乖觉地落到案边,偷偷舔舐着宾客杯中的美酒,不一会便醉醺醺的东躺西歪,眼冒金星,恰与席间相映成趣。
一曲终了,宫女们撤下画屏,只见几位美人娉婷扬袖,玉容轻掩,抱着急捻的琵琶袅娜而来。
台上应节而舞,好不欢愉,清涟却无暇欣赏。她带着侍卫守在唯一的入口,一双眼死死盯住领舞的女子,厉兵以待。
惜春阁的舞姬闻名大秦,个个都是千般婀娜,万般旖旎,台上这曲琵琶舞也不同于窈娆之风,不似轻盈,倒显得铮铮遒媚。
莫非是阁主新排的曲?
那可实在不衬她备的衣裳。
清涟特地从库中翻出来几匹上品琉璃纱,找了京中最好的裁缝,完全按照画中神宴舞伎的着装仿制而成。明知今日是场鸿门宴,所有布置皆是为他人作嫁衣,但仍倾尽全力,只愿这一舞,能让娘娘得须臾之乐。
不过……她的视线渐渐落在舞者的腰际,不禁皱起眉头,困惑地搔了搔头。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何时让添了这个陌生的佩件,何况这形状——
不对!
“娘娘小心!”
这一声石破天惊,满庭觥筹骤停,最先反应过来的竟是舞姬,适才还笑靥如花,瞬间化作索命的罗刹,庭内顿时箭矢横飞。
数名女子直冲清涟而去,联手挡下后方涌来的护卫,余下两人则迅速扬手,径直向姚岁嵘的面门挥刺而去。
姚岁嵘反应极快,一掌拍飞身前案几,挡下这一击,那坚实的木案在袖箭之下立时四分五裂。
她眼神骤然发冷,“何人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