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知州在西州闭塞了许久,尚不知晋王已不再闭关,暗中有与闻国事的举动。
此刻只觉得十分惊讶:“可是谢——”
陈章冷笑着望他,康知州马上反应过来:不对,他不能承认这是谢三!
否则他身为谢相的门生,却要杀谢相的儿子,传出去,任谁也知道他在西州不干净。
康知州仔细看那敕令牌,再看这几人的架势,着实不像伪造,浑身上下泛出冷汗,也只好无奈地摆摆手,放他们走了。
心里思索该如何写折子洗脱自己。
首先,他决不能承认屠戮春风楼的是谢三,要咬死那是冒名谢三的鞑子。
他就说他以为谢三死了。
对,就这样写。
*
从萤已从晋王府搬进了太仪女学。
为了年底的清谈会,她焚膏继晷,日夜相继,这天夜里又忙到伏案睡着,做了一些奇怪的梦。
她梦见谢玄览快要死了。
不是重伤垂危,而是群狼环伺,他在守城,却没有人希望他守得住、活下来。
西鞑军队随时都有可能围城强攻,军中粮草却只剩半月供给,有小首领暗中筹谋哗变。谢玄览去找詹州知州要粮,康知州一推六二五,说粮库里的粮食是应付冬季粮荒用的,不能饿死詹州百姓,叫谢玄览往另外几个州去讨粮。
西北四州,康、许、兖、真,除康州知州是谢相门生外,另外三州的转运使是贵主的人。
贵主巴不得他死,怎么可能给他供粮?
得知此事的从萤十分着急,她去找谢相商量,却见谢相愁得鬓角都白了,声音沉冷:“若这一仗打不赢,西北军权就要交出去,皇上要借这茬处置一批谢氏门生,本相又能扛几年?只怕谢氏没落,要自此始。”
比起谢氏的族望,她更关心谢玄览的安危。
眼见谢相也无奈,她不得已想到了一个铤而走险的办法——骗取贵主印信,伪造贵主文书,让许、兖、真三州转运使给谢玄览送粮草。
自她得知“危墙居士”就是贵主后,为了避嫌,她干净利落地斩断了联系,让“落樨山人”从世间消逝,如人间蒸发。
她知道贵主找过她,却不敢露面承认。
如今,时隔一年多,她又重新拾起“落樨山人”的身份,将木牌挂在玄都观乌桕树上,说只要贵主回一封花押印信给她,确认贵主的身份没有骗她,她就愿意接受贵主的招揽。
两日后,她就拿到了贵主的印信,并描下贵主的字迹,给三州转运使写下一封手令,命令他给谢玄览供粮。
谢相自有办法让这封信以可信的途径送到转运使手里。
谢玄览如期收到了粮草,但纸包不住火,贵主震怒彻查,很快查到了她身上,怀疑她就是落樨山人。
谢相将这个消息告诉她,并试探问她:“莫非你真是贵主一直在找的那位隐士?你同贵主交往了这么久,一定知道她许多秘密吧,告诉我,也许老三的性命与谢氏的转机,正在于此。”
从萤已经数夜不成眠,憔悴的脸上挤出一点笑:“相爷误会了,我不是什么落樨山人,真正的落樨山人已经死了,我只是借了她的名义。”
“是么?”谢相打量着她:“那这名义,你可还能再借一回?”
谢相要她伪造书信,构陷贵主残杀宗室、通敌叛国、意图谋逆。
谢相说,这关系到谢玄览的性命。
从萤听着,笑出了泪花,只觉得荒唐、可悲、可笑。
堂堂丞相,竟然拿自己儿子的性命,去威胁自己的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