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的晨雾裹著紫藤香，却掩不住空气中的血腥气。华黔云勒住白马的韁绳，指腹摩挲著绕指柔的剑鞘，鞘身的缠绳被昨夜的雨水浸得发胀。他身后的苏綰正將武承嗣府邸搜出的舆图铺在马鞍上，青布短打的袖口沾著墨痕——那是她用匕首在图上標註追兵路线时蹭到的，指尖划过“一线喉“的標记时，软鞭不自觉地绷紧了。
“羽林卫的斥候回报，武承嗣带著三百死士，昨夜子时从北门溃逃。“苏綰的声音裹著晨露的凉意，“他们弃了粮草輜重，连武三思送来的备用令牌都没带，显然是慌不择路。“
华黔云的目光落在舆图边缘的狼牙烙印上，那是武家死士的標记，与当年在云门山秘库见到的如出一辙。他翻身跃上白马，剑穗上的红绳缠在马鞍前的铜环上：“取最短的路线追，他要逃回并州老巢，必经#039;一线喉#039;。“
两骑快马衝出定鼎门时，城楼上的更夫正敲著卯时的梆子。华黔云回头望了一眼洛阳城，晨雾中的宫闕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玄甲军的旗帜在紫宸殿顶若隱若现——李隆基此刻应该正在殿上与武氏余党周旋，用拖延换他们追缉的时间。
追出三十里地，官道旁的“迎客栈“已成一片焦土。焦黑的樑柱间，几具百姓尸体保持著奔逃的姿態，其中一个孩童的小手还攥著半块麦芽，渍在血污里凝成暗红的硬块。华黔云翻身下马，从掌柜的尸身紧握的拳头里抽出一片紫绸，上面绣著的金线狼牙在晨光里闪著冷光。
“他杀了所有目击者。“苏綰的软鞭卷过一具死士的尸体，对方胸口的箭孔边缘泛著乌青，“用的是透骨钉，淬了剧毒。“
绕过客栈后院的枯井时，华黔云突然勒住马韁。井台边的泥地上有串特殊的马蹄印——左前蹄的铁掌缺了一角，与武承嗣坐骑的特徵完全吻合。他俯身细看，发现泥地里还混著极细的银砂，那是并州特產的“响尾砂“，踩在地上会发出细微的声响。
“往西北走了。“华黔云用剑鞘拨开丛丛荆棘，“他想抄近路穿越黑风岭，那里比官道近五十里，但瘴气很重。“
苏綰的软鞭突然指向岭口的老槐树，树干上钉著块木牌，用硃砂画著个狰狞的鬼脸：“是武家的警示標记，说前面有#039;食人瘴#039;。“她从行囊里掏出两个香囊，里面装著苏慕遮留下的解毒药草，“师父说过，黑风岭的瘴气能迷人心智，戴上这个能抵挡一时。“
两人策马进入黑风岭时，瘴气像浓稠的牛乳般裹住周身。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在瘴气里折射出诡异的七彩光纹。华黔云的白马突然不安地刨著蹄子，鼻息里喷出的白雾中，隱约能听见远处传来的铃鐺声——是武家死士腰间的警铃。
“小心。“华黔云的绕指柔出鞘半寸，剑刃的寒光在瘴气里划出青弧，“他们在前面设了埋伏。“
话音未落，十余名死士突然从浓雾中衝出，手里的长戟带著倒刺，在光纹里像一条条吐信的毒蛇。华黔云的绕指柔在马背上旋出圆轮，剑穗的红绳缠住最前面那名死士的戟杆，借力將对方拽得马失前蹄。苏綰的软鞭则如灵蛇般窜出，捲住两名死士的脖颈，在瘴气中绞出两道血雾。
但瘴气显然影响了视线，华黔云的左肩突然一阵剧痛——竟是被一名隱在树后的死士用短弩射中。箭头的倒刺勾著皮肉，带出的血珠在瘴气里凝成细小的血珠，泛著诡异的暗紫色。
“有毒！“苏綰的软鞭突然缠上他的腰，將他带离战圈，“是#039;蚀骨散#039;，会麻痹经脉！“
她的软鞭卷著颗野果砸向那名死士，同时从行囊里掏出解毒丹，塞进华黔云嘴里。苦涩的药味刚在舌尖散开，华黔云就听见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苏綰为了掩护他，被两名死士的长戟划伤了右臂，血珠滴在瘴气里，竟泛起蓝绿色的涟漪。
“別管我！“华黔云的绕指柔突然爆发，剑刃在瘴气里织成密不透风的光网，“先衝出黑风岭！“
他的白马人立而起，前蹄踏碎一名死士的头骨。绕指柔的剑穗缠上对方的髮髻，借力將尸体甩向追兵，同时左手抽出腰间的匕首，精准地钉入另一名死士的咽喉。苏綰的软鞭则缠上头顶的藤蔓，带著两人盪出一道弧线，堪堪避开死士的合围。
当他们终於衝出黑风岭时，瘴气在身后如潮水般退去。华黔云勒住马韁，看见武承嗣的队伍正在前方的“一线喉“隘口休整，三百死士组成的盾阵像一堵灰黑色的墙，堵住了仅容两骑並行的隘道。
“他在等我们。“苏綰撕下裙摆包扎右臂的伤口，血渍透过布层晕开，像朵绽放的红梅，“隘口太窄，骑兵展不开优势，只能徒步强攻。“
华黔云望著隘口两侧的悬崖，崖壁上的石缝里长满了坚韧的野葛藤：“你从左侧攀岩上去，用#039;流星赶月#039;破他们的盾阵。我从正面强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不行！“苏綰的软鞭缠上他的手腕，“左侧崖壁有三处鬆动的岩层，上次来勘察时师父特意標记过，太危险。“
“没有时间了。“华黔云的指腹蹭过她手背上的疤痕，“武承嗣的援军最迟明日午时就到，我们必须在那之前拿下他。“他从怀里掏出半块紫藤玉佩，塞进苏綰掌心，“记住约定。“
苏綰的软鞭突然鬆开，转身冲向左侧崖壁。她的青布短打在岩缝间灵活地腾挪，软鞭的倒刺勾住葛藤借力攀升，每一次腾跃都让鬆动的碎石簌簌坠落。当她爬到距隘口三丈高时，突然从怀里掏出火摺子，点燃了隨身携带的火油囊。
“看上面！“华黔云的绕指柔突然指向天空，同时策马冲向盾阵。
死士们下意识抬头的瞬间，苏綰將燃烧的火油囊扔向盾阵。火焰在隘口炸开，死士们的惨叫在狭窄的空间里迴荡，盾阵出现了短暂的混乱。华黔云的绕指柔趁机杀入，剑穗的红绳缠住死士的脚踝，將他们绊倒在火海里。
武承嗣站在隘口深处，断肩的绷带被怒火挣裂，露出渗血的伤口：“废物！都给我拦住他！“他的铁尺指向华黔云，“本王要亲手剥了你的皮！“
两名持重剑的死士统领同时上前，重剑的劈砍带著破风的锐响，在隘口形成密不透风的刀网。华黔云的绕指柔以柔克刚，剑穗的红绳缠上重剑的护手，借力將对方的攻势引向岩壁，同时剑刃顺著缝隙刺入死士的腋窝——那里是铁甲防御的薄弱处。
当他解决掉两名统领时，苏綰已经从崖顶跃下，软鞭捲住武承嗣的脖颈，將他从马背上拽得悬空。死士们见状纷纷回援，却被华黔云的绕指柔死死拦住，剑穗的红绳在隘口织成死亡之网，每一寸都浸透著鲜血。
“放开本王！“武承嗣的铁尺疯狂地砸向苏綰的手腕，断肩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我是大周的魏王！你们敢动我一根汗毛，定要诛你们九族！“
苏綰的软鞭突然收紧，倒刺深深扎进他的皮肉：“我师父的命，永泰公主的命，还有那些死在你手里的冤魂，该怎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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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一名死士突然掷出飞斧，直奔苏綰后心。华黔云的绕指柔如闪电般飞来，剑穗缠住斧柄改变方向，飞斧擦著武承嗣的耳畔钉入岩壁，石屑溅在他惨白的脸上。
“抓住他了！“华黔云的绕指柔抵住武承嗣的咽喉，剑刃的寒光映出对方惊恐的瞳孔，“下令让你的人放下武器！“
武承嗣的铁尺突然掉在地上，他望著隘口外渐渐沉落的夕阳，突然发出一阵悽厉的笑：“你们贏不了的。。。。。。武家的根基深不可测，就算我死了，还会有无数个武承嗣站起来。。。。。。“
他的笑容突然僵住，喉咙里涌出的血沫染红了华黔云的剑穗。苏綰的软鞭不知何时缠上了他的后心，倒刺上的毒针已经没柄而入——那是苏慕遮特製的“断命针“，见血封喉。
死士们见状纷纷扔下武器，跪在地上投降。华黔云的绕指柔缓缓抽出，剑刃上的血珠在暮色里坠地，溅起细小的尘埃。他望著武承嗣倒在血泊中的尸体，突然想起紫宸殿上武后的妥协，想起那些永远无法瞑目的冤魂。
“结束了。“苏綰的软鞭轻轻搭在他的肩上，右臂的伤口还在渗血，“我们该回洛阳了。“
华黔云抬头望向黑风岭的方向，瘴气在暮色里重新凝聚，像无数个未散的冤魂。他知道武承嗣说得对，只要武家的根基还在，就还会有下一场廝杀。但此刻，他只想牵著苏綰的手，去完成那个关於紫藤的约定。
当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隘口尽头时，绕指柔的剑穗与软鞭的鞭梢在晚风中轻轻相触，发出清越的声响，像在为这段血腥的追缉，画上一个暂时的句號。而远处的并州群山，在暮色里沉默如谜，仿佛还藏著无数未被揭开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