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都好了吗?”她问道,向烤炉那儿走去。
“正在烤最后一个。”他答道,“你不用去看了,我记着呢。”
“跟你说,那个卖陶器的!”她关上烤炉门,说道,“还记得我以前说他是个小人吧?现在我倒觉得他也没那么坏。”
“真的?”
孩子直直地盯着她,看她摘下了小小的黑帽子。
“嗯,我觉得他确实挣不到钱——当然了,现在人人都这么叫苦——所以他老是一副别人欠他的样子。”
“要是我肯定也差不多。”保罗说道。
“唉,这也难怪。后来他还是卖给我——猜猜这个东西他要了我多少钱?”
她打开破报纸包裹,把盘子拿出来,满心欢喜地看着它。
“让我好好瞧瞧。”保罗说道。
“我就喜欢东西上有矢车菊的图案。”保罗说道。
“我知道,因为我还记得你给我买的那个茶壶——”
“一先令三便士。”保罗道。
“五便士!”
“真便宜,妈妈。”
“是便宜,感觉像偷来的一样。但之前我把钱花得差不多了,要是再贵我也买不起。而且他要不乐意的话,我也买不到手。”
“是啊,他完全可以不卖的,不是吗?”保罗道。他们彼此安慰着,希望对方不要担心那个卖陶器的亏了本。
“我们可以用它来盛炖水果。”保罗道。
“还可以盛蛋奶糊跟果冻。”母亲道。
“还有萝卜和生菜。”他接着往下说。
“别忘了咱们还在烤面包。”她说道,声音里充满了欢喜的憧憬。
保罗打开烤炉看了一眼,又弹了弹面包靠近底部的地方。
“已经好了。”他说着把面包递给她。
她也轻轻弹了弹面包。
“不错。”她答道,开始把自己的包打开,“唉,我真不是个好女人,大手大脚的,总有一天没钱花。”
他迫不及待地跳到她身旁,要好好瞧瞧她大手大脚的成果。她又打开了一团报纸,露出里面的几株蝴蝶花和暗红的雏菊。
“足足四个便士啊。”她悲叹道。
“这么便宜!”他大声道。
“是便宜,可是真不该在这个礼拜买。”
“可是它们多好看!”他叫道。
“没错!”她也赞叹起来,开心得忘记了自责,“保罗,你看这朵黄的,是不是——像个老头的脸似的。”
“真像!”保罗喊道,低下头去闻了闻,“而且还香得很!不过上面沾了些泥。”
他跑进洗碗间,拿了块湿绒布回来小心地擦拭着蝴蝶花。
“看,湿嘟嘟的多水灵。”他说道。
“没错!”她也叹道,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崖颚街上的孩子没什么伴儿。孟若家住在街的一头,那里没多少小孩子。因此这里仅有的几个小伙伴愈发团结,男孩女孩都在一起玩,女孩子也会跟男孩子打架,玩那些粗野的游戏。女孩子玩跳舞、转圈圈和装样子游戏的时候男孩子也会加入进来。
安妮、保罗和亚瑟特别喜欢晴朗干燥的冬夜。他们在家里待着,等天色全黑,所有矿工都回家了,街上空****的,他们才走出门去。跟其他矿工的孩子一样,他们对长外套不屑一顾,所以就只在脖子上系着围巾保暖。门口漆黑一片,向山外面看去就是那空阔而寂寥的无边夜色,下面有些许灯火的地方就是明顿矿,在它对面很远处那些灯光就是西尔比了。稀疏的灯火一直向远方延展,只是看上去越来越微弱,让人感到那黑暗也无边无沿似的。孩子们急切地看向大路那头和田间小路交界处的一根灯柱。如果那一小块光亮之处空无一人,两个小男孩就会打心眼儿里感到孤独。他们可怜巴巴地站在灯下打着转,手插在兜里,眼睛不去瞧那黑暗。突然一个身着围裙和短大衣的身影出现在眼前,飞跑过来的是个长腿姑娘。
“我也不知道啊。”
其实也无所谓——他们现在已经是三个人了。孩子们围着灯柱做起游戏来,其他人一路喊叫着陆续加入,游戏也越来越热闹,越来越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