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醉鬼进来就没好话。孟若太太的柔情顷刻间化作对他的满腔恨意。
“那又怎么样,至少我们清醒着呢。”
“哼——哼!哼——哼!”他冷笑几声,走进过道里,把帽子和外套挂了起来。他们听见他又往下走了三级台阶,进到了食品间里。出来的时候他手里攥了个猪肉饼。那是孟若太太给儿子买的。
“那不是给你买的。就冲你给的这二十五先令,还有灌的那一肚子啤酒,我可没那闲钱买猪肉饼喂你。”
保罗吃了一惊,站了起来。
“浪费自己的东西去吧!”他叫道。
“你说啥——说啥!”孟若突然蹦起来捏着拳头对他喊,“瞧我不给你点儿颜色看看,你这个臭崽子!”
“放马过来啊。”保罗歪着头凶巴巴地说道,“给我颜色看哪。”
这时候他正巴不得狠揍什么东西一顿呢。孟若弓着腰,举着拳头,就准备跳过来开打了。小伙子站得牢牢的,咧着嘴不屑地笑着。
“呼啊!”父亲嘴里喝了一声,猛地打了过来,拳头擦着儿子的脸过去了。尽管离这么近,他可还真不敢碰这小伙子,所以差着一英寸呢就突然拐弯了。
“好啊!”保罗说道,目光落在父亲的嘴上,再过一会儿他的拳头就要奔这儿去了。他迫不及待地要来这么一下子,可是却听见后面传来一声虚弱的呻吟。回头看见母亲的脸煞白煞白的,嘴唇则是乌黑一片。而此时孟若正跳过来想再来一回合呢。
“爸爸!”保罗大叫起来,声音嗡嗡作响。
孟若吓了一跳,站在那儿愣住了。
“妈妈!”儿子低声喊道,“妈妈!”
她挣扎了几下,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他,身子却还动不了。渐渐地她开始有意识了。他把她搀到沙发上躺着,然后上楼取了点威士忌下来。她终于把那酒吮进嘴里。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他跪在她跟前,没有哭出声,可是泪珠却顺着脸颊吧嗒吧嗒往下掉。孟若坐在房间对面,双肘撑在膝盖上,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她这是怎么了?”他问道。
“昏过去了。”保罗答道。
“喔!”
老头子解开鞋带,跌跌撞撞地上床去了。他在这家里的最后一架已经打完了。
保罗还跪在那里,摸着母亲的手。
“别有事儿啊,妈妈,别有事儿啊!”他一遍又一遍地说道。
“没事儿的,孩子。”她喃喃地说道。
终于他站起身来,取了一大块煤,耙了炉火,又收拾了一下房间,把所有东西都归置好了,早餐的餐具也放好了。然后他把蜡烛给母亲拿来了。
“你能上床去吗,妈妈?”
“可以,我会去的。”
“跟安妮睡吧,妈妈,不要跟他睡。”
“不行,我要睡在自己的**。”
她站起来。他熄了煤气灯,举着蜡烛,紧跟在她后面上了楼。上到楼梯口,他使劲地亲了她一下。
“晚安,妈妈。”
“晚安。”她说道。
他把头埋在枕头里,又生气又难过,可是心底某处却平静了下来,因为他明白了,自己最爱的依旧是母亲。而这平静是苦涩的,因为它意味着无奈和放弃。
没有人愿意再记起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