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拄著拐杖,走出臥房。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上,虚浮无力,可他的心,却被焦虑的火焰反覆炙烤。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准备去面对一个混乱不堪、公文堆积如山、官吏怨声载道的烂摊子。
然而,当他拄著拐杖,一步步踏入府衙的官署区时。
他愣住了。
脚步,也隨之停下。
预想中的喧譁与混乱,並未出现。
整个府衙,安静得有些诡异。
往日里总能听见的、官吏们閒聊的低语声,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极具效率的、规律到令人心悸的声响。
是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是算盘珠子被飞快拨动的“噼啪”声。
是卷宗被迅速翻阅的“哗啦”声。
他看见户房的刘主事,正低著头,神情专注地审核著一份帐目,连他走到身边都未曾察觉。
他看见工房的李主事,正和一个书吏,指著一张图纸激烈地爭论,脸红脖子粗,却没一句废话,全是关於用料与工期。
每一个官吏,都像上了发条的机括。
他们的脸上,带著肉眼可见的疲惫与浓重的黑眼圈。
但他们的眼神里,却没有了往日的敷衍与懈怠。
而是一种……近乎神经质的专注。
以及一丝挥之不去的……恐惧?
知州大人呆立当场,浑浊的老眼里,写满了茫然与困惑。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在的这十天,府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主事。”
他试探著,轻轻唤了一声。
户房主事刘大人浑身一个激灵,像被看不见的针扎了一下,猛地抬起头。
当他看清来人是知州大人时,先是一愣,隨即脸上露出了如同见到救星般的狂喜。
“大……大人!您……您康復了?!”
他的声音,激动得发抖,几乎要哭出来。
“嗯。”
知州大人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他那张乾净得有些过分的书案。
“本官不在的这些时日,府里……可还安好?”
刘主事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