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竹西?回?到府中的时候眉眼耷丧,徐方谨不用问就知道肯定?是雍王一事上出的差池让建宁帝心?生不悦,若非后来?河南灾情和贪腐的事处理妥当,他们就不只是被训一顿那么简单了。
这几?日,封竹西?和徐方谨还要埋头写河南一行的述职奏疏呈递御前,归置好各种?文书和账册,提交大理寺和都察院审查入案,个中事宜纷繁复杂,他们几?乎就没停下来?过,在书案前坐了好几?日。
封竹西?见他神思不属,便?开口问他:“慕怀,你在想什么?”
徐方谨提起茶壶往杯中倒了两杯热茶,热烟缭绕,模糊了面容,他将一杯放在了封竹西?面前,“我在想被压下来?的苏家。”
听到这话,封竹西?的唇抿成了一条线,“不得不说,素清秋这一棋走得好,先?是踢了几?个替死鬼出来?,再大张旗鼓地?捐了一百万两给河南灾情。且苏家之事关涉到驸马和长公主,雍王和永王世子的事才过去多久,若是再掀起风波,天家颜面也挂不住。”
徐方谨从案上抽出了一张纸来?,挪到了封竹西?面前,“这是王大人和驸马先?前在河南查到苏家的证据,我在河南的时候顺着这条线去查,发现江礼致当年的运粮与苏家也有关联。”
封竹西?眸中略过了几?分诧异,继而接过那张纸,凝神认真看了一遍,“素清秋这一次能?脱身想必也有朝中人的手笔,若是再往下查,或许能?查到点什么。”
稍稍顿了一下,封竹西?才犹豫着开口,“慕怀,此事要身涉险地?,你交给我,就不要插手了,我去同四叔说。”
他还没说出口的是他回?京后想去看江礼致,但封衍不允,还让他专心?进学务业,不要掺和到这摊浑水里,思来?想去,他觉得徐方谨孤身一人,无权无势,牵扯进来?就更?加难以脱身了。
徐方谨微怔,垂眸看向了案桌上的白玉镇纸,应了声好,这些时日心?潮起伏不定?,没有一刻停歇下来?,他总是在思索和揣度往日的事,思虑多了,头脑都发热胀痛。
“嘎吱——”
郑墨言推门进来?,怀里还抱着一大包甜香的炒板栗,他咔嚓两下就剥开了皮,往嘴里塞了两个烫板栗,走到书案面前,又递给了他们两人几?个板栗。
他腮帮子鼓鼓的,含糊道:“我刚从外头回?来?,回?到刚好遇到管家,就替他来?请你们来?去用膳了。”
封竹西?慢悠悠掰开一个烫板栗,“你肯定?还问管家今天有什么菜。”
郑墨言坐在椅子上,“这不是国子监的饭食比不上延平郡王府嘛,慕怀也在这,我就跟过来?了。毕竟这外头可危险着,有我跟着,总归好些。”
徐方谨抬笔的动作顿了一下,“这几?日京都里有什么新鲜事?”
“我听陆大人说,今年的京察让吏部和内阁吵得不可开交,还有御史多番挑刺,陛下到现在还没拿定?主持京察的京官。这不外面茶楼里走动的人都变多了。”
徐方谨知道今年是京察之年,每逢京察,九月份科道官就会建言纳策,提示考察将近。京察六年一次,每一次京察京都里都暗流涌动,风波不断,毕竟这关系到官员的升迁、留任和罢黜。
而今年格外特殊,这两年朝里发生的事情不少,每个案子都牵扯不少京官,浙江杀妻案里三?法司的官员多受责难,科举舞弊案中礼部也折了不少人。加之这几?月内阁变动较大,金知贤和谢道南都盯着首辅位,贺逢年刚从西?南立功回?来?,风头正?盛,而顾慎之作为王士净的学生入了阁,其脾性刚正?耿介与其师不相上下。
内阁如此,就不用说往下的六部九卿诸位京官了,每逢京察都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发生,造谣诽谤、结党营私、互相攻讦都是常事,故而每年这个主持京察和辅察官员的选用格外重?要。
内阁首辅赵景文接连告病请辞,纵使陛下强留,今明年或许就会退下去。这样一来?,首辅之位备受瞩目,金知贤和谢道南门生深耕朝廷多年,门生故吏众多,本次京察就尤为关键,也关系到陛下的圣心?所?在。
徐方谨却思虑地?更?多,此次京察或许是个良机,风波一起,当年的许多事便有迹可循,背后之人或许会露出马脚来。
“——扑通”
温热的茶水溅到了徐方谨指尖上,他低头看才发现自己把刚剥完的板栗扔了茶杯中,抬头一看才发现郑墨言和封竹西?正?在笑他。
“慕怀,你这几?日怎么老走神?”封竹西?无奈失笑。
郑墨言倒是又剥了一个板栗搁在他手心?里,忍俊不禁道:“慕怀别想着那个了,这个给你。”
徐方谨缓下心?神来?,几?人说笑了几?句后才起身一同去用膳。
飞鸿阁内,简知许正?在和沉思的徐方谨对弈,两人在手谈的时候将这几?个月的事情又重?新捋了一遍,所?以棋下得格外慢,一来?一回?就到了黄昏。
听到江礼致的消息,简知许执棋的手一松,啪嗒一下黑棋就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现在子衿还在怀王府,积玉,你是怎么想的?”
徐方谨捻着棋子,微蹙眉心?,“他若是跟着我,我未必藏得住他,背后之人杀了封铭,或许也会对子衿动手。现在他在怀王府至少能?保住命。”
“积玉,你对这位故人有何头绪?”简知许捡起棋子后搁在手心?里,抬眼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