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褪色蓝布衫打著补丁的中年男人看见她背药箱,急忙拽她:“医生同志,你快给看看!”
周围立刻炸开七嘴八舌:
“肯定是装的!”
“反分子还想偷懒!”
“下来的人,死了也是活该!”
有人甚至故意踢起一捧土,扬在老人脸上。
顾清如攥紧了药箱带子,“快给他抬到树下,给他喝点水。”
人群一静。
“你疯了?”一个青年瞪眼,“药用在这样的人身上,不值得——”
顾清如猛地抬头,眼神冷得像刀:“兵团条例第十七条——任何劳动者出现工伤,必须及时救治。你们想违反纪律?”
空气凝固了几秒。
终於有人啐了口唾沫,但还是和蓝布衫男子一起合力抬著老人到了树下。
顾清如快步跟上,却不见有人拿水过来。
那名蓝布衣男子面露尷尬之色,顾清如明白了,他们用水受限,估计没有多少水了。
顾清如迅速解开老人的衣领,用自己带的水壶將老人衣服打湿,又餵到老人嘴边,
“喝一点。”
这是她备的淡盐水,趁人不注意,往水里又挤了两滴隨身带的薄荷油。
老人半睁著眼,浑浊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
“谢谢你,小同志。”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每个字都像是从肺里挤出来的。
见老人醒了,大家都散去了。
蓝布衫男人也投入到割麦劳作中去了。
顾清如打湿了手绢,给老人头上、身上擦抹降温。
扶他坐起时,触到他枯瘦的手臂——那触感让她心头一颤。
这不是普通的消瘦,而是长期飢饿后的形销骨立。
她下意识地看向他的手,突然僵住——
左手缺了两根手指,断口处是陈年的弹伤,疤痕狰狞。
——这是一个老兵。
顾清如垂下眼,动作利落地给他的水壶灌满淡盐水,放在他手边,將一片薄荷叶给他含在舌下。
又趁人不备,摸出一小包晒乾的薄荷叶,塞进他的衣服口袋。
她低声说,指尖飞快地在他掌心点了点,“薄荷,能防暑。”
老人怔了怔,混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波动。
她没等他回应,又摸出一小袋白和盐,半块用油纸包著的玉米饼,塞进他衣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