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道:“义父英明,再容知微残喘一会儿吧。”
赵鄞皱眉地去看棋盘,说是死局,但还不像,沈知微总有活路。
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在和沈知微亲密相处的这几日里,他对他并没有产生对自己儿子赵风一样的掌控感,这人总是超出自己的预料之外。以前的印象——那个事无巨细、算无遗策的天才神童——已然坍塌,眼前的是一个为人温和骨子里却透着疏离的男子形象。
因为沈知微太过气定神闲,赵鄞也不慌不忙地一路围剿,直到突然,沈知微说:“义父,知微好像赢了。”
赵鄞还不敢相信,赢了?什么时候?
他低头一看,突然就恍然过来,不由地放声大笑。
笑意爽朗,就像见了极为有趣的事情
外面的许顺等人都明白,这是他们王爷真正的开怀之笑,王爷的心情确实很好。
赵鄞道:“我没注意,你不经意间。”
沈知微笑道:“要不是义父放过我,知微也不会不小心赢的。”
“赢了就是赢了。”
赢的法子甚为微妙,他一心想着逐鹿中原,让边缘的沈知微建立了根据地,且一不小心就让沈知微将他好不容易布下的黑色大龙的气眼给堵住了。
内部淤堵,不成气候,死亡是早晚的事情。
而他笑,则是欣赏沈知微的才气,他为自己之前对他产生的龌龊心思而愧疚。
这样的人才,不该被他糟蹋了才是。
“不过我倒想知道,这破局之法是什么?我自认为自己做得毫无破绽。”
沈知微也跟着笑,“破局之法就是义父,您不能什么都要就好了。”
赵鄞一怔,真不知道这话是不是沈知微在故意提点自己,“嗯。怎么说?”
“刚才这一局,您即想要中腹的磅礴大势,又舍不得边角的实地;既想正面击溃我,又怕后方被我偷袭。兵力分散,首尾难顾,看似处处占优,实则处处是破绽。”
赵鄞边听边点头,“你说得有理。还有吗?”
沈知微接着道;“就如后勤粮草,如同棋局的边角实地,虽不似中腹搏杀那般惊心动魄,却关乎全局生死。此等国之命脉,当交由可靠之人,订立章程,各司其职。”
赵鄞听到这里,抬起头,看向沈知微,他本以为他是来给自己提点的,没想到说的是他自己。
他让他“弃子”。
“可是觉得事情太多?”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赵鄞也确感给人家派的活太多,他也知道沈知微身体不太好,他一个病人,估计也比他强壮些。这么盈盈弱弱的,都不敢相信那些粮草真的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调度过来的。
当时他只认为沈知微是神算子的唯一徒弟,也是老人家唯一指认的接班人。后面沈知微也确实做得很好,没三年,神算子殁了,沈知微十五岁的年纪独挑大梁,照样做得事事出色。
现在又让人家替自己治病……
沈知微诚恳地说道:“知微倒不怕事多,而是一向体弱多病,确实担任不了太多。我已选好了可替我之人,可随时交办。现在我也好为义父,专心医治。”
“是谁?”
“韩知节和鹿衡。前者谨慎、细致,是后勤调度的好人才,后者,他比我的要求还严格,实乃一位营造人才。他们都跟老师很久,只是没有正式被老师收为弟子。”
他说完,静静地听着赵鄞的答复,他会起疑吗?应该不会。自己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他不是手握重权的将军,只是一个搞后勤的小小监丞。
唯一可疑的是,时间不太对。
就在天下即将大定的节骨点,无异于放弃数不尽的荣华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