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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戎大本营,王帐旁侧帐。
苏云絮已经在这里住了五日。
乌维果然让她“记账”——送来的账册堆积如山,有矿场的产量记录、各部族的贡品清单、军队的粮草消耗,甚至还有战利品分配明细。
每一本都混乱不堪,数字错漏百出,显然之前记账的人要么不懂,要么敷衍。
苏云絮没有抱怨,她将自己关在帐中,从早到晚核对、整理、誊写。
她做得很认真,每一笔账都要求凭证,每一处疑点都标注出来。遇到不懂的狄戎文字,她就请教侍女,或者去问负责仓库的老管事。
渐渐地,原本一团乱麻的账目开始清晰起来。
第七日,乌维召她到王帐。
帐中只有乌维一人,他坐在铺着狼皮的主位上,面前摊着几本她刚整理好的账册。
“这些,是你做的?”乌维抬眼看向她。
苏云絮垂首:“是。”
“做得不错。”乌维合上账册,目光在她脸上停留,“比之前那些废物强多了。”
“谢大王夸奖。”
“不过,”乌维话锋一转,“有几处,我想问问你。”
他指着账册上一处标记:“这里,黑石部落上月的矿产量,比前月少了三成。你标注‘疑似瞒报’,依据是什么?”
苏云絮面上平静:“回大王,黑石部落上月上报矿工人数增加五十人,但矿石产量不增反减。且同期矿场消耗的粮食、工具、火药皆有增加。民女核对过往记录,类似情况曾出现三次,每次事后都查出监工私吞矿石、暗中倒卖。”
乌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连这个都查了?”
“既然要记账,自然要查清楚。”苏云絮轻声说,“否则账是假账,记了也无用。”
乌维盯着她看了很久,忽然笑了:“云娘,你真是个妙人。”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一般的汉女,见到这些账册早就头疼了。你不仅不嫌烦,还能看出问题。你父亲……真是普通的皮货商?”
苏云絮心跳加快,但语气不变:“家父经营皮货,也兼做药材、矿石生意。民女自幼跟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略懂一些。”
“略懂?”乌维摇头,“你这可不是略懂。”
他没再追问,转而道:“从明天起,你不用只待在帐中了。仓库、矿场、马厩,你都可以去看,需要什么凭证,直接找管事要。我给你的权限——除了军营重地和我的内帐,其他地方,你都可以去。”
苏云絮猛地抬头,眼中恰到好处地露出震惊:“大王,这……这不合规矩……”
“在这里,我就是规矩。”乌维俯身,与她平视,“好好做,我不会亏待你。”
他的气息很近,带着草原男子特有的、混合着青草和马奶酒的味道。那双深褐色的眼睛直直看进她眼里,有审视,有好奇,还有一丝兴趣。
苏云絮垂下眼帘:“民女……遵命。”
从王帐出来时,已是黄昏。
草原上的落日格外壮丽,将整片天空染成金红色。远处牧人赶着羊群归来,牧歌悠扬,炊烟袅袅。
苏云絮站在帐外,看着这片景色,心中却一片冰冷。
乌维给的权限,是机会,也是试探。
回到侧帐,侍女已备好热水。苏云絮屏退侍女,独自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那张脸。
易容药膏早已洗净,如今是完全真实的容颜。不足二十的年纪,眉眼间还带着些许青涩,但眼神已沉淀了许多东西。
在这陌生的地方,她又想起萧令珩。她的殿下一步一步养丰她的羽翼,如今她已经能独自展翅。
只是不知道殿下心中,对她有没有一丝不沾权利的牵挂。
她打开妆匣,取出一枚小小的玉簪——是侍女今日送来的,说是乌维赏赐。簪子质地普通,但雕工精细,是汉地风格。
苏云絮将簪子握在掌心,冰凉的温度让她清醒。
如果这次能平安,她定要跟萧令珩讨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