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絮放下笔,抬眼看他:“哈尔百夫长何出此言?”
“七百车矿石的事,巴图都跟我说了。”哈尔走到案前,双手撑在桌上,俯身逼近,“姑娘初来乍到,就查这么细,不怕得罪人吗?”
他的气息带着酒味,眼神不善。
苏云袖中的手微微收紧,面上却平静:“我奉大王之命记账,自然要记清楚。若百夫长觉得不妥,可以去向大王禀报。”
“拿大王压我?”哈尔冷笑,“你以为大王真把你当回事?不过是个玩物,新鲜几天罢了。”
苏云絮站起身,与他对视:“我是玩物,还是记账的,大王自有决断。百夫长若无事,请回吧。账目的事,我会如实向大王禀报。”
“你——”哈尔眼中闪过戾气,伸手想抓她手腕。
就在此时,帐外传来侍卫的声音:“大王到!”
哈尔脸色骤变,迅速收回手,退后两步。
帐帘掀开,乌维走了进来。他今日未穿王服,而是一身黑色骑装,风尘仆仆,像是刚从外面回来。深褐色的眼睛扫过帐内,在哈尔身上停留一瞬。
“哈尔,你在这里做什么?”
哈尔连忙躬身:“回大王,属下……属下是来送矿场新报的账册。”
“账册呢?”
“在、在这里。”哈尔慌忙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显然是临时准备的。
乌维接过,随手翻了翻,扔在案上:“你可以走了。”
“是!”哈尔如释重负,匆匆退下。
帐中只剩乌维和苏云絮。
乌维走到案前,看着摊开的账册和密密麻麻的标注,忽然问:“哈尔为难你了?”
苏云絮垂眼:“没有。”
“说实话。”
“……有些言语冲突,但无妨。”
乌维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笑了:“云娘,你胆子不小。哈尔是我麾下老将,你查他表兄的账,还敢当面顶撞他。”
“民女只是按大王吩咐做事。”苏云絮轻声说,“若因怕得罪人就敷衍了事,那这账记了也无用。”
乌维没说话,走到她刚才坐的位置坐下,拿起她核对的那本马匹饲料账册,一页页翻看。每一页都有细致的标注:某日某营领料数量、实际喂养马匹数、每匹马日均消耗、有无异常增减……
“这些都是你算的?”他问。
“是。”
“怎么算的?”
苏云絮走到他身侧,指着账册上一处:“比如这里,金狼卫左营上月领料比前月多三成,但马匹数量未增。我查了左营上月的出勤记录,有半月在外巡防,马匹实际在营时间减半。按常理,饲料消耗应该减少,而非增加。”
她又翻到另一页:“还有这里,右营的马匹上月病死十二匹,但饲料领取未减。要么是虚报马匹数冒领饲料,要么是饲料被挪作他用。”
乌维听着,眼中兴趣渐浓:“你还查了出勤记录?”
“大王给的权限,包括查阅文书。”苏云絮答得坦然,“既然要核对,自然要查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