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制圈。设计用来限制D级劣种潜在的、被视为“危险”或“污染”的精神活动。
但如果……它限制的,不仅仅是“危险”的部分呢?
如果那些被帝国定义为“污染”或“异常”的神经信号,本身是某种……未被理解的感知模式呢?
沈徽星睁开眼,目光落在摊开的书页上。那些复杂的能量回路图,那些关于机甲神经接驳的术语,那些对“超感等级”与“共鸣效率”的关联分析……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成形。
她重新拿起那根让抑制圈产生反应的导管,放在掌心,闭上眼睛。
这一次,她没有试图用眼睛“看”或用工具“测”。她只是放空思维,让注意力集中在掌心物体的触感、重量、温度上。然后,极其缓慢地,她尝试“回忆”刚才抑制圈嗡鸣时,那种微妙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内部感觉——就像在尝试调动一块从未被使用过的肌肉。
一开始,什么都没有。只有垃圾场远处传来的风声,和阅读灯轻微的电流声。
然后,极其细微地,她感到掌心似乎传来一丝……波动。不是触觉,不是温度,更像是一种极低频的振动,通过她的神经末梢传递到意识表层。与此同时,抑制圈内圈的红光,极其微弱地、有节奏地闪烁了一下。
沈徽星猛地睁开眼,盯着掌心那根看似普通的能量导管。
导管的金属外壳上,靠近末端的位置,有一个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小凹痕。刚才万用表测试显示它通导性完好,但根据书上的理论,这种结构损伤在承受高能量流时,可能成为过热和故障的起点。
她“感觉”到的,是这个缺陷吗?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她放下导管,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这可能是巧合。可能是想象。可能是抑制圈年久失修产生的误报。
但如果不是呢?
沈徽星看向墙上那些她自己刻画的示意图——那是她根据捡来的残骸零件,反向推测出的各种机械结构。粗糙,不精确,但每一笔都是她在没有老师、没有教材的情况下,自己摸索出来的。
然后她看向手中那叠从垃圾堆里抢救出来的、真正的知识。
一个计划,一个疯狂而危险的计划,开始在她脑海中勾勒出轮廓。
如果抑制圈不仅能限制她,也能在某些情况下,成为她感知外界能量和结构缺陷的“异常感官”……
如果那些被帝国禁止的知识,能与她在这种极端环境中自己摸索出的经验相结合……
如果她能理解机甲,不只是从书本上,而是从某种更本质的、被帝国恐惧和压制的层面去“感受”它们……
那么也许,只是也许,她这个D级劣种,能做的事情,会比帝国元老院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想象的,要多得多。
窗外,锈蚀带永恒的风又开始呼啸,卷起金属粉尘,打在集装箱外壳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沈徽星将书页仔细收好,关掉阅读灯,躺在简陋的床上。黑暗中,她脖颈上的抑制圈,那点红色的能源核心,像一只永不闭合的、充满监视意味的眼睛。
但她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同样睁着,清澈,坚定,倒映着从集装箱缝隙漏进的、遥远星辰的微光。
今天她找到了食物,找到了知识,还发现了一个关于自身能力的、危险而诱人的可能性。
在锈蚀带,这已经是近乎奢侈的一天了。
她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开始复习今天记下的能量回路图,手指在身侧的金属墙壁上无意识地划动,勾勒出只有她自己能理解的、关于未来与变革的蓝图。
外面的世界是帝国的,是基因契合度与抑制圈的,是光辉之都与锈蚀带的。
但在她十岁的大脑中,一个微小的、叛逆的种子,已经在垃圾堆的腐土里,悄悄发出了第一丝嫩芽。
而距离这颗种子破土而出,震动整个帝国的那一天,还有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