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颜临走前，将地上那本蓝色书册往湖里踢了脚。
“公主，这书就扔在这里吗？”
沉颜照着泛起微微涟漪的湖水，理了理头上有些歪了的簪子。
“既然入了宫，成了本公主的人，何须挂念着宫外的生活？早点断了这念想也好。”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待他们走远后，姜柒雪才从戏台后出来，悄悄跑到湖边。
岸上的石阶还残留着血迹，不知是谁踩出个红色脚印来。有个蓝色的东西上半部分在岸上，下半部分沉在湖里，她蹲下身一瞧，竟是那本书嵌在泥里，于是忙掏出手帕给取上来。
许是空气里的血腥味还未完全消散，她总觉得这湖水都透着淡淡的红。把书擦干净，随手翻开一页，书上有的字被水浸湿了，幸而勉强还能看清……果然是屠尔的字迹。
这书上写的尽是些有关火器制作的方法，缇布沉颜或许不懂这些，才导致她如此潦草的将此物处理，给人留下把柄。
楼兰在礼乐教化上不比靖国严格，王后的墓陵只需不到二十日便修缮完毕。出殡两日后，楼兰王着手准备一年一度的秋暹，楚漠那位故友受托在父亲面前美言几句，不知怎么商量的，楼兰王下帖将他们这对外来的使臣也请了去。
楼兰人与靖人不同，靖人重文，他们则是尚武，且男男女女皆可参与围猎，只是今年因丧事不得举行的太壮大，奏乐歌舞皆省了去。
楼兰一向先置宴席再狩猎，于是在猎场前临时搭建的大帐外摆满方桌，
楚漠和姜柒雪被赐了个不前不后的位置，恰好在楼兰某位公子的下座。由于王后身殒，楼兰王身侧无人相伴，坐在最上座的一侧是大公子，一侧是缇布沉颜。几位妃子和其他公子公主则是在这二人下侧落座。
除了缇布霖香，其他人皆欣然出席。即便母后的尸身已盖棺入土，缇布霖香仍未从伤痛中走出，自然无暇顾及这些。
楼兰王不喜什么猜谜对诗的节目，因而席间大多是在谈笑。有人故意提起冬日御寒的问题，刚好给楚漠递了个话头。
楚漠还未将话说完，便被楼兰王按了回去，“今日只谈玩乐，不谈政务。大可以等明日再说！”
楼兰的酒出了名的烈，桌上以荤菜为主，众人谈笑间毫不拘谨，对侧的一位大臣穿的文质彬彬，笑的如五雷轰顶，推杯换盏间有意无意的讲起了个故事。
“去年我父亲突然想种枇杷树，我瞧那树枝既不凌乱，又不短绌，果子也结的好。便问他是如何养的，毕竟你们也都知道，我养什么都活不久。”
谈及此处，这大臣嘿嘿笑了两声，看似自嘲实则往沉颜那边瞟了一眼，“我父亲说，这树枝该修剪的时候，就该舍弃，不然不仅影响自己的果实，更有可能影响其他树，不论何时啊，都要懂得制衡之道！”
身边一人许是心直口快，倒了满满一杯酒接道：“老先生真真是才识过人，敢情你家中还有个现成的师傅。”
其他人尴尬的纷纷动起筷来，低下头一言不发，那嘴快之人这才反应过来那些话是在指桑骂槐。沉颜的目光毫不留情的直射过来，他连忙倒起酒，却发现杯中是满的。
“大人，酒都溢出来了，别把手弄脏了。”沉颜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仿佛只是单纯的想提醒。姜柒雪看向身在高处的那位，楼兰王似乎并不打算制止。
沉颜的目光又落在那胆大包天的人身上，挑起唇角问：“蔚犁大人可是在说我？”
这下连楚漠都不禁讶异，不知在宫中多放肆，才敢看谁不高兴都能怼回去。可楼兰的这些大臣没什么反应，仿佛对此见怪不怪。
楼兰王这才轻斥一句：“沉颜，不得无礼！”
蔚犁大人依旧没被威压所屈服，他起身向楼兰王端正行了一礼，字正腔圆道：“王上，听闻前两日后宫有人被害死了。”
“此时本王早已派人查明，是襄妃失足落水，’被害’两字可不能轻易断论，爱卿是哪听来的谣言？”
“还请王上明察。”
蔚犁大人弯下腰板作礼，交握着的双手几乎与头顶平齐。
沉颜的唇角似乎抽动了一下，眼中神色顿时晦暗下来，死死的盯着他。姜柒雪见状莫名想起了那日装着鲜血的碗。
“爱卿多虑了，此事襄妃的父母都未曾有过怨言，你一个做叔父的何须不满？”
“王上！”蔚犁大人直接跪拜在地，“二公主宫中闲杂人众多，臣也担心坏了宫里的名声！”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