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掀开被子直起身,帐子里其他人睡的很沉,鼾声此起彼伏,帐口那里时常漏风,有的抱紧被子还打哆嗦。迟谦悄悄钻了出来。
外面弯起手指叩响的正是姜柒雪,从前在宫中听闻迟谦有睡在外侧的习惯,本是抱着侥幸的心态试一试,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迟谦将帐子放好,见到面前这两位身着盔甲的人先是一怔,再走近一看,其中一位竟是他们的公主。他们这些人都以为姜柒雪早已在逃亡途中死于非命,没想到还能在这种地方重逢。
他打量着公主身旁的男子,这人年纪与他们公主差不多,即便穿着厚重的盔甲也看得出气度不凡,迟谦猜他不是普通百姓,但亦能确定他没在姜国见过他。
“先随我来。”
现在不是在帐篷旁叙旧的时候,姜柒雪在宽大的袖子里伸出手,往旁边指了指,赶紧往草丛里跑去。今日也算他们走运,白日下雪后天气太冷,那些守卫不愿挨冻,只留了两个倒霉蛋在外看着,两件盔甲人人有份。
这边的树丛并不隐蔽,他们晓得有些话要尽快说,迟谦毕竟没见过楚漠,自然不能轻信。
“公主,这位是?”
“您放心,他是靖国的七殿下,却与我们是一条路上的。”
迟谦那厚重的眉毫不掩饰的皱起来,既然有其父必有其子,那么国家也是一样,他看所有靖人都是一个狗样子,更何况这人还留着靖国皇帝的血。
他不好对姜柒雪动怒,但并不代表接受姜国公主与靖人走在一处。
“公主可要擦亮了眼睛才是。”
姜柒雪知晓他不会立刻接受此事,但凡经历过敌人的屈辱和屠杀都不会轻易包容。
“若不是他,我也无法潜入靖国,更何况能来此处寻你们。迟将军不必忧心,我这一年来所行之事几乎都有他的参与,因而将军您大可放心,就算不信他,还放心不下我么?”
“公主没有沉溺于安逸,还来此处寻我们,我自然信您。”
姜柒雪认为没必要在这种话题上耽误太久,短时间内好歹要把正事说完。
“我今日来是想问您,还有多少子民在他们手上?可是都分布在此处?”
“公主,靖人逼我我们修路,但这里仅有六十一人,余下的在几公里外,做着别的工活,应当还有近两万人,总之均是在受苦。不过公主放心,我会尽力保住他们的性命,靖人未付出代价前,我不会掉以轻心的。”
迟谦没有细说他们过得有何等苦,可方才见识了靖国官兵的恶行,姜柒雪怎能想不到那些百姓们会过的何等凄惨!
此时不是矫揉造作的时候,毕竟鞭子不是打在她的身上,她忍下心中的酸涩,问道:“你们受苦了……此处都是男子们做劳工,女子们呢?”
她心中当然知道答案,却仍是抱着一丝期待,希望他们的处境至少不那么坏。
迟谦抿着唇,“女子们……皆充军妓或是发卖。有一日,兵部尚书之女姚诗不堪受辱,号召其他女子一同在军中的庆功宴上抹颈自刎,剩下的也是被那些人折磨……公主,是我未保护好他们,我该死。”
姜柒雪眸中似乎有闪起了泪光,黑夜中看不清楚,很安静地流至唇角。自从一路颠沛流离来到靖过后,她很少再哭,今日却偷偷趁着天黑哭了两次。
她没有斩钉截铁地说会将他们救出来,因为有些事不能靠说,要做到才是。
迟谦见楚漠在一旁望着他们的公主,多多少少猜得出他们的关系,想必公主这样做也有自己的思量,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做到这个份上,他已是欣慰,于是也不愿因为此事和她生了嫌隙。
但楚漠身为皇子,竟能与自己的父皇为敌,帮一个姜国人,他怎么也不敢看轻了他的心计。
“七殿下为何会跟您走到一起?”
“他幼时被贬至边境,事实上早已算不得什么皇子。依他的计划,待未来的一些关键时候,想让我姜国的士兵助他一臂之力。”
迟谦听闻这话反倒放心些,原来这人是想谋权篡位,这才和姜柒雪站到一边。总不会有人无缘无故施以援手,若是能说出自己的目的,还算是有几分可信。
“对了,公主,有一事我需和您说实情。”
迟谦神色严肃,语气也跟着凝重下来。
“其实我们与靖国打起来那日,不知怎么回事,我们……”
迟谦说到一半,觑了姜柒雪身旁的楚漠一眼,楚漠在他们说话时始终没插过一句嘴,就在一旁安静的听,仿佛是个多温和老实的少年。
这时,有个人迷迷糊糊地往这边走过来,不小心踩到地上的树枝,那三人听到声音立刻躲在草里,结果这人在离他们两步距离时,忽然脱下裤子开始撒尿。
姜柒雪和楚漠站的离他远,只是默默移开了双眼,迟谦脸上平白多了泼水,没忍住倏然站起来,用气音嘶吼:“你他娘的有什么毛病?”
“迟谦?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