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手中并没有托盘,不仅如此,就连装束和人数也与前两队大相径庭。
这队伍足有三十人之多,统一穿着干净的素色衣袍,长发披散在身后,负手而行,双足赤裸,脚腕上还都系着一圈银铃。
那叮铃细响便是由这些银铃发出的,随着他们的走动,银铃碰撞摇晃,那细密的叮铃声便又悦耳了几分。
听着这悦耳铃音,看着那整齐装束,唐宁心中不禁有了猜想:这是又准备来一场歌舞?所以第三次献礼,要献的是歌舞吗?
抱着这种猜想,她的目光一路伴随着他们前行,看他们一步步走到了篝火附近。
而就在这时,她忽然发现了一丝异样。
原本那些人从远处走来时,她只能看到他们的正面,而此时他们行至正下方,这个角度却已足够她从侧面看到他们的身后了。
也是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原来这些她以为在“负手而行”的人,双手并不是背在身后,而是……被一条草绳捆在身后。
这一发现瞬间打破了她那“献舞”的猜测,毕竟如果真的是准备跳舞,怎么想也不用捆住双手吧?
唐宁一时有些困惑。
与此同时,她心中还隐隐生出了一丝古怪、不祥的预感——
那些草绳虽不同于锁链,但这同样的作用,却让她联想到了先前在城池中看见的、那些被关在“笼子”里的人。
想到那些人最后要面临的下场,还有在那里发生的一切,眼前这些人的身份也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他们要做什么?”她忍不住问出了口。
然而这一回,神十一却并未解答她的疑惑,因为眼下即将发生的事,很快便会给她答案。
于是,唐宁就看见那三十人绕过篝火,被领到了那方深坑两侧。
旋即,原本守在那高台长阶上的两列兵甲齐齐转身、列队而下,一人领着一个,让那三十人沿着方坑跪成了一圈。
眼见下方跪定,高台上的领头人当即展臂而呼:“维岁之吉——维辰之良——”[5]
低沉号角再度在四周吹响,呜呜幽转,庄重肃穆。
“大礼已备——大乐斯张——”[6]
同时响起的还有下方所有人的齐声跟诵,声声附和,一时响彻峡谷。
“至诚无昧——精意惟芳——”[7]
伴着这迭起的音浪,唐宁眉心微跳,总觉得心中那种不祥的预感正在愈演愈烈。
而这预感,终于在他们念出最后一句时达到了顶峰——
“神其醉止——降福无疆!”[8]
此句话音刚落,方坑边的兵甲仿佛同时接收到了指令,忽然“锵!”地一声齐齐拔剑,反手横架在了那三十人颈前!
唐宁瞳孔骤缩,下意识便已迈出一步,却被一把拉住了胳膊。
“我说过,”神十一的声音还是那样不紧不慢,“你我只是看客,不要擅自出手干预。”
“可是——”唐宁回头正欲辩驳,就听高台上的领头人铿锵有力地喊出了最后一个字:
“敬——!”
唐宁刷然扭头,只见三十道寒光齐齐闪过,雪亮剑锋如裂布帛,左右一划,就那么不费吹灰之力地割断了三十人的喉咙!
唐宁惊愕瞠目,目睹那鲜红血液喷溅而出,染红了他们素色的衣袍。
她微启的唇齿间就像是被塞进了一块滚烫的烙铁,滞涩拥堵,连半个字也难以言声。
高台之上,领头人一甩袍摆,率领着谷中数百人轰然跪地,虔诚叩首。
高台之下,兵甲将染血的尸体推进深坑,伴着已然断绝了生机的细碎铃声,一具具尸体逐渐堆叠而起。
于是那深坑终于被填满了。
一半是奇珍异宝,一半是血肉之躯。
有人往坑中浇入了粘稠的液体,有人从篝火边取来燃烧的木柱,引燃了深坑。
当那熊熊火焰窜天而起,明明隔着那样远的距离,唐宁还是仿佛被灼痛了双眼。
“看到了么?”神十一贴近唐宁后背,在她耳边谆谆教导般低语,“人类不惜残害同类,也要取悦神明,而你身为神明,却反而想去与他们为伍,岂不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