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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此地,自是一夜难眠。
宅院后巷。
谢云真瞧见有走街串巷卖些蔬菜瓜果的小贩,便都买了些,想着在屋里时无事可做,不如自己下厨,是以午食她一人做了几个人的饭,叫屠英帮忙给几位护卫大哥送去,也算是感谢他们未来几日相护。
屠英到底是年纪小,不如其他大汉那么拘谨,视线都躲着她,不敢看她。
他吃了谢云真做的饭食连连夸赞,再加上性子着实开朗,谢云真看他就如看自家弟弟,两人不知不觉就拉近了距离。
是以午后出门,谢云真也只带了屠英一人,如此这般,更像是寻常姐弟上街玩乐,不容易引人注意。
“真姐姐有想去的地方吗?”屠英咧嘴笑着,像是从不知烦恼为何物一般,“我是柳河县人,这里我都熟!对了,我知道现在这个时节,阳湖岸上的花开得极好,要去看看吗?”
谢云真自然知道,阳湖一带的花都开得晚些,每年此时,都是赏花游玩的高峰。
谢云真唇角弯了弯,笑意不大真切:“不了,我初到柳河县,就随意走走好了。”
说是随意走走,可她心里很清楚,她要去的地方很明确。
只是不知十年过去,她的父亲一家是否还安居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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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河县市井管理向来松弛,谢云真瞧着人头攒动的街头和街沿边吆喝的小商贩,才想起这几日是柳河县的踏花节,自她记事起这几日都跟过年一般热闹。
她带着及肩的帏帽,偶尔在街边瞧见感兴趣的,会掀开一角看看。
“真姐姐,我听你的口音,也有点像柳河这边的,莫非你跟我是同乡?”屠英随手拿起谢云真刚看过的银簪,不经意地问她。
谢云真心里一惊,面上不显,只是神色淡漠了几分,她否认道:“并不是,我家住宁村,跟着阿娘从北方过来的。”
“是嘛?”屠英失落地挠挠头,小声嘀咕,“我听着挺像,还以为真姐姐跟我一个地方的,本来挺高兴的,原来不是啊……”
谢云真见他满眼的失望,有些不忍,只能含糊地说:“大概饶城和柳河的口音都有些相似,我在饶城那边呆久了,或许受了点影响。”
“这样吗……”少年总归是有些不信。原本想着,若是同乡人,这不是又多了一个亲近真姐姐的理由?
“真姐姐怎么了?”见谢云真忽地脚步停下,屠英有些疑惑。
谢云真静默地站在原地,撩着帷帽轻纱的素手一滞,眼神怔住。
她眨了两下双眼,有些怀疑自己。
她看错了吗?不远处的茶坊外,好像站在昨日与她分别的裴大人。
她掐着手心,又再看了一眼,确实是他。
他身边站着一位身形纤弱的青衣娘子,只远观那位娘子的仪态气度,不用凑近看,谢云真也觉得她定是个美人,瞧着还有些书香气息,想来家世应当不错。
二人站在一起,当真是郎才女貌。
谢云真心中一涩,欲掉头离开。
大人知道她在屋里坐不住会上街,他根本没想着避她……
她明知大人合该如此,两个只会有如此短暂又令人不齿关系的人,大人何需为她牵神?
裴述的视线却在此时忽然看向了她。
他长身玉立,锦袍修身,眉眼刻着透骨的清冷气,看着她的目光坦然又淡漠,仿佛从未见过她一般。
街上人太多,屠英看了半天,才顺着谢云真的视线找过去,等瞧见人,他眼睛一亮,脸上的笑意颇为没心没肺:“那不是大人吗?大人——”
谢云真没拦住,叫屠英当街喊出了声,下一瞬,那对璧人齐齐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