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群说:“不见得就放在这柜子里,你屋里不也有几个箱子么,明天再翻翻。”
“哪里来得及,一大早人家就要走了。”
子昭越发奇怪,问:“谁要走?”
“你堂姐要去东北,今儿和你三伯伯来家里坐了会儿,我见她越发瘦怯怯的,想送点什么给她。”
“哦。”
孟夫人忽然回转身来,对子昭道:“要不把那条玄狐披肩给她,等你以后娶媳妇,妈还你一件紫貂的。”
子昭笑起来:“妈妈,你拿紫貂换狐皮可不是亏大了嘛。”
“我才不怕亏,怎么样,这买卖可做得了?”
“过段时间去欧洲,我不想支公司的钱作川资,所以将披肩拿去换了些钱。”
孟夫人咦了一声道:“前两天给你晒衣服的时候我还看到了呀,好好放在柜子里。真是小气,哄我做什么。”
“就昨天拿走的,不信就去我房里翻翻。”
“真要翻出来你怎么说?”孟夫人笑道。
子昭闷声不吭喝完牛奶,站起来,淡淡道:“那您跟我一块去看看吧。”
孟夫人正待说话,道群却道:“拿些小东小西去换钱,总不是长远之计,也让人笑话。不过现在公司和家里确实有难处,要不把武昌那栋房子卖了吧,子昭走之前就把这件事办了。”
子昭看了父亲一眼。
孟夫人接口道:“昭昭现在要管的事那么多,就让他省心点,这事儿我来办。”
子昭打了个哈欠。
道群对他道:“快回去睡吧。”
孟夫人跟着子昭走出去,子昭笑道:“妈难不成真要去翻我柜子?”
孟夫人佯怒,假意要去拍他的脑袋,子昭皱眉一躲,孟夫人将手缩了回去,笑道:“我是要跟你说,明天一大早我去送你三伯伯他们一家,你早上起来后,记得守着你爸爸吃药,他虽然好了些,病情还是会反复,千万不能大意。”
子昭答应了。
孟夫人又道:“你到处走动忙活,也要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咱们这家呀,经不起折腾了,尤其是你爸爸,一点刺激也受不了。说实话,幸亏跟潘家的亲事没有成,要不再摊上他们家那一档子事儿,还不知道得乱成什么样。”
孟夫人笑道:“不了,你好好睡觉吧。”
子昭一宿没睡着。
次日一大早,伺候好父亲吃完药,子昭便匆匆出门去。
太阳升起来,万道通明橙红的光线,如烟如雾的晨曦,水色与日光一同闪烁一起跳跃,停靠在江边的船舶随着波浪轻轻起伏,仿佛静谧是一种习以为常,惊涛骇浪不过是意外的点缀。子昭的情绪前所未有的差,但还是尽量克制,即便璟宁比约定的时间迟到了差不多一个钟头。
阳光斜照下来,高高的棚架上蒙着布,被风吹得扑扑作响,间隙里透出雪白花岗石的边缘。太古洋行正在修建的大楼距离长江不到一百米,因营造厂正在闹罢工,这片工地在早上几乎没什么人。
璟宁总算来了,眼皮有些浮肿,穿着平底鞋,人仿佛矮了一头,子昭接过她手里的提包,问道:“怎么这么晚?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家里有点事耽误了下,早知道就该让你别等我了,我坐轮渡过江也是一样的。”
子昭道:“别废话,新月号马上就要去川江了,再过几天你也坐不了了,更何况还是我来开船。”
璟宁不由一笑,习惯性地伸手去挽他的手臂,在穿过巷道步向沿江的大道时,子昭轻轻挣脱,说:“这两天我父母把我看得蛮紧,保不定有人跟着我。”
璟宁默不作声又跟着他走了几步,停了下来。
“要不算了吧。”
子昭愣了一下,没接话。
“系里有几个老师对我很好,我突然休学,很对不住他们的,其实我今天不太想去学校,”她停顿了片刻,说道,“可能我也还没太准备好。”
子昭忍着气,去拉她的手:“好,潘大小姐,我牵你的手,这样好了吧?”
璟宁将手挣脱。
子昭压着声音道:“我今天心情很差,别跟我闹行不行。”
璟宁道:“我现在真的没能力照顾你的心情。”
“那你要我怎么办?我想了那么多办法,做了那么多,我们只要一出国就结婚,你还想我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