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回来了。晚饭时汇报了在邵家货栈的见闻,老爷子挺高兴的。”
银川微笑道:“他确实有长进,听说父亲会让他管理两家生丝行,要不要我安排你去给他搭把手?那可是大有油水的地方。”
云升轻声笑道:“小的现在只想把家里和手头的事儿料理好,让大少爷没有后顾之忧。”
银川瞥他一眼:“你等着我给你永泰烟行的生意,对吧?”
云升眼中闪过一缕稍纵即逝的贪婪,旋即一本正经地道:“等大少爷真正当家了,分根烟给我抽抽也是好的。现在可急不得。”
银川叹了口气,似乎很是无奈,转身缓缓上楼。
他的卧室曾被换到东南侧带阁楼的套房,每天他会习惯性地回避那个方向,应该说,所有住在这栋楼的人都会回避。
云琅死在婚后的第三个月。她死后,银川搬回自己原来的房间,就好像一切都未曾发生过,在别人看来他是在逃避哀痛,很长一段时间,他确实表现出一副在悲伤中不可自拔的状态。
许多事情,用死人来给自己当挡箭牌再好不过,可心中毕竟没有想象的坦然,每次他站在楼梯角,都会克制不去看那个房间,不去揭开心中那层遮住了愧悔的帷幕。
“是她自找的。”他开导自己,劝慰自己不必太过自责,“我警告过她,也想办法拒绝过她,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潘璟琛……我只是可怜你。”那个凄婉的声音似乎又在耳边响起来。
他心里一紧,正待加快脚步,璟宁的房门却吱呀一声打开,柔和的灯光漫了出来。
“你怎么又这么晚回来啊?”
银川止步,那清丽妩媚的小人儿,脸上笼着温柔的浅影,眉目间是淡淡的烦恼。
“你又怎么还不睡呢?”
她并没有换睡衣,身上还是白天穿的衣服,或许是特意要等他。她长大了,虽然和他一如既往的亲近,但也知道在一些事情上留意。
“要不要吃点东西?”她给他让出道。
银川走进屋子,放零食的小桌上摆好了点心和热茶,另有一个紫檀小盒子,里面是她收集的小玩意儿,她定是一边玩一边在等他。银川心念一动,从衣兜里掏出象牙酒筹放到桌上,道:“孟子昭叫我给你的。你这随手丢东西的毛病怎么总改不了啊。”
她瞥了一眼,脸红了红:“你和他怎么见面了?”
“中午一起吃饭来着。”银川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们说了些什么?”璟宁大是好奇,坐到他身边来。
他看着她流转的明眸,笑了笑:“几个航运业的前辈请吃饭,我和他作陪而已。”
璟宁小嘴一撇,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叠样子相似的象牙酒筹,只是花色不同,刻着状元、进士、秀才、探花等字迹。她欲将那枚“举人”也放进去,银川却将她的手一拦,拿起那枚酒筹细看。
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只是背面刻有一梅花树,枝条疏落,梅树下站着一捧卷书生。
银川待再细看,酒筹却被璟宁夺走,塞入盒子里,她的脸又是一红,将装点心的碟子推到他身前,说:“吃点东西。我知道你肯定饿了。”
“不是饿了,是馋了。”银川笑道。
璟宁扑哧一笑。
“这些酒筹是男人玩的东西,你个闺阁千金,哪里弄来的?”
“徐烫……那个,徐德英送我的。”
银川想起德英那张憨厚的脸,正色道:“徐德英是个老实人。”
她盯着装酒筹的小盒子,轻声说:“那又如何?”
“他被你整得跟个傻子一样,神魂颠倒的。你是个善良的姑娘,为什么喜欢捉弄老实人呢?你又不会和他结婚。”
“你怎么知道?”
“他不是你中意的类型,虽然出身名门,但……你的心思完全不在他身上,谁都看得出来。”
“大哥哥,你以为你什么都晓得,可是你不懂。”
“这样不好,小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