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虚伪自私的女人。他应该放弃的。以自己的家世和品格,值得更好的姑娘陪在身边,可他偏偏那么执拗地陷入了对她的爱里。
午睡就此打断。
德英面无表情站起,拿起了公文包。忙碌的工作会让他变得清醒。
他主要负责的是报关的工作,平日常会去海关和码头跑动。他将一份文件送去了海关,办完事回洋行,没拦上黄包车,却见潘大少爷由云升陪着,正穿过江汉关对面的一条路朝码头走去。德英忙叫道:“潘大哥!”
银川站定,笑容和蔼可亲:“哟,徐兄弟,好巧。”
“您来码头办事?”德英殷切地问。
“嗯,看看货。”
德英哦了一声,犹豫了一下,说道:“潘大哥,我想请你帮个忙。”
“请说。”
“夷马街的公馆,您能帮我借到吗?”
“你们洋行要用来招待客人?”
“不……”德英想了想,说了实话,“我想请宁宁在那儿吃顿饭,和她谈谈。”
银川皱眉道:“徐兄弟,你何苦一味单相思下去。”
“我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想将我的心意完完全全告诉她,给自己做个了断。以后我不会再让她为难。我生性自卑,不希望太多人看到我的挫败,所以才想找个安静的没外人打扰的地方,如果您不放心,可以派人看着我……”
银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明天你难道不上班?”
“我会请假的。”
“好吧,那你们明天就中午去那儿吧,晚上那边另有安排。”
“谢谢潘大哥,太感谢了!”
银川同情地叹了口气:“徐兄弟不必跟我客气,虽然以前我对你说过重话,但其实我知道你忠厚可靠……唉,是璟宁没有福气。”
“不,是我没有福气。”德英见云秀成急匆匆从海关的方向走过来,像是有急事找银川,便告辞离去。
银川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道:“听到了吧,这小子对宁宁还不死心,真是讨人嫌。”
云升笑道:“那您还答应他。”
银川没有应声,这时云秀成已走到面前,急声道:“羊毛降价了!”
“不是提前让您出货了吗?”
云秀成听银川这么一说,脸色僵了一僵:“哪里晓得会这么快,听你说得不松不紧的,还以为不会有太大的事。”
云升在一旁哀其不争:“亲家老爷哟,大少爷不是一次两次提醒您小心了,您总不当一回事。”
云秀成瞪了他一眼,喝道:“什么时候轮到你小子来教训我了?谁教你这样没上没下说话没规矩?”
云升登时住口,脸上却是很不服气的表情,银川云淡风轻地道:“看来舅舅刚刚才知道价格降到多少,另外一件事,还没得到消息吧?”他虽和云秀成是翁婿关系,私下里仍叫他舅舅。
云秀成摇了摇头,鬓边灰白的头发飘了飘,他这些年很是见老。银川对他很鄙夷,但为了云琅,又还得给他一分尊重和同情,这种复杂的情绪,有点像看着一个老迈的讨人嫌的债主。
银川道:“明天早上看报纸头条您就知道了。”
云秀成急道:“你这不是吊我胃口么?快说!”
银川淡淡一笑:“市价大变,您不是唯一倒霉的。汉口羊毛大王陆淮山,囤的羊毛按现价一算折了差不多三百万。说实话,手里东西越多风险越大,人越贪越想侥幸,您算运气好了,陆淮山手里的东西比您手里的多得多,他就是舍不得出手,老想跟行情赌,行情又不是他说了算的!现在怎么着?”他的手做了个抛物的姿势,“跳楼了,哐当一下,一了百了。”
云秀成脸色大变,人顿时矮了一截,可怜巴巴地道:“那、那这……我……”
“您放了货多少出去?”
云秀成老老实实地道:“还有四成在手里。”
银川蹙眉:“哎,老爷子管得很紧,我的状况也实在很艰难……”
“我知道我知道,这次我真的是吃教训了。阿琛,真是麻烦你了。”
银川苦笑道:“舅舅还跟我说这些见外的话,可真是伤我的心。”说着动了动脚步,往码头的方向走。
云秀成已猜到大有转圜余地,忙跟在他身边,一边走一边说:“好,好,阿琛,我晓得你是念情重义的好孩子,你真得替我想想办法啊。
“我看能不能找补一点钱回来,但这需要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