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他失眠了,合衣躺在**,插在裤兜里的手忽然觉得很空**,他想捏住点什么东西,否则,他的心就会荒掉了,他跳起来,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当他转到客厅,转到壁炉前时,他一下子就定住了,冷汗涔涔地落下来。
他颤抖着手,打开炉门,然后,他看到了三根铜丝,其中一根,已拧成了一圈,有些发黑了,他拿起来,用手指顺了一遍,它便发出了金灿灿的光芒,他放在鼻下嗅了嗅,觉得有股令人恶心的油脂味道,像一条戴了太久不曾洗过的围巾。
他将它绕在指上,一圈有一圈地绕成一团,然后扔进了壁炉深处。
他拿起了另一根铜丝,放在口袋里,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然后,他的心,就淡定了,他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不停地喃喃自语。
再后来,他站在窗前,对窗台上的栀子说:你很快就有伴了。
栀子静静地,像株人造植物一样静默。
小龙又笑笑说:你们是战友,都是悠悠爱的男人。
说着,他就沿着墙缓缓地滑了下来,他觉得生活就像个无底洞,爱情就是个深渊,他在不可遏制地下滑下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滑到底。
为什么爱一个人会这样难呢?仰起头,问那株栀子,栀子还是静默的,像是在用沉默在表达的某种蔑视,小龙就捂着脸,泪水顺着指缝渗了出来,冷冷地,落在地板上。
天渐渐地亮了,悠悠满身疲惫地回来了,她躲躲藏藏地将手背在身后,在她一转身的刹那,小龙还是看见了她手臂上的伤痕,一道道地纵横交错,他用目光追着她,用眼神里的心疼和疑惑询问她:怎么了?
可悠悠就像压根不曾看在眼里,像一只没头苍蝇在每个房间间进进出出,小龙不知她要做什么,她的眼神里有坚定和茫然,好象她只也不知要做什么。
小龙默默地看着她,不声不响地给儿子调好了奶粉,让儿子自己抱了喝,自己就去刮胡子去了,他一边刮一边看着悠悠,看上去,她那么累,两眼时而无神时而偏执,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他心疼,本来,他想练习着去恨她去憎恶她的。
他是那样爱她,她却视他如鄙圾。
可是,他恨不起来,他总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导致了她的背叛。
他飞快地把胡子收拾利落,抱了抱她说:累坏了吧。说完这句话,他觉得自己贱到了极点,无以复加地贱。
悠悠推开他:小龙,你对我好是没用的,我知道自己很混帐。
她说这句话时,眼神像一柱僵尸样冰冷险恶,全身发抖。
小龙把她揽进怀里:外面冷吗?天开始变凉了。说着,他推开了窗子:地上开始有落叶了。
悠悠从他怀里抽出身:小龙,你真的很爱我吗?
小龙用力点了点头,可是,他忽然觉得他的爱,就像水上的一片落叶,顺流而下,无根无基无所傍依。
爱一个人就希望一个人快乐是不是?悠悠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问。
小龙定定地看着她,忽然地,他觉得一阵钻心的疼袭上心头,那个最令他恐慌的结局终于要到来了。
悠悠散开手,自语一样说:可是,和你在一起我永远不会快乐。
小龙急急地拎起公事包:你不要说了,我明白。说着,就往门外冲。
悠悠追到门外:其实,你什么都知道的,总有一天,我要嫁给张良的。
小龙匆匆来到街上,他仰望着整个城市,这个城市越来越像一个巨大的蜂巢,每天早晨,所有人都离开了蜂巢去他们想要去的地方,每个黄昏,他们又纷纷地拥挤着回到这里,可他的蜂巢的,很快,就要毁掉了,而他这只工蜂还在劳碌些什么呢?
脚步就缓了下来,他走走停停,最后,他在一家早点店里坐下来,给公司打了个电话,说身体不舒服,请假了。
他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转悠,其实,他也不知这一天该怎样打发,当他买了一包香烟塞进口袋时,他触到了那根已被体温捂热了的铜丝,他的心,颤动了一下,像被一盆冷水浇过一样。
他慢慢地走到花卉市场,慢慢地溜达着,他买了一个蓝花瓷花盆,买了一株栀子,因为终于销掉了最后一株烂尾市的栀子,店主喜得合不拢嘴,小龙怅然地看着他,心下想:为什么别人的快乐都这样简单呢?
他打了一辆出租车,回了老楼,他花了一个中午的时间,将栀子栽进了花盆里,悠悠一直站在他的身后,念经一样地说着同一句话:我知道,你什么都很清楚,可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手呢?
小龙埋头干活不搭理她。
悠悠恼怒地逼了一步,脚几乎贴在他下蹲的屁股上:我们也算夫妻一场,我不想闹到法院,如果你在一周内不给我一个答案,我们只好法庭上见了。
小龙端奋力地端起花盆,摇摇晃晃地搬到了客厅,放在墙下,搓了搓手上的泥巴说:你看,我又买了一棵,两棵栀子在一起,就不寂寞了。
悠悠抱着胳膊,翻了一下白眼,她生气的样子,真的很美,小龙笑吟吟地看着她,一想到她将落入被人的怀抱,而自己,将被她像遗忘一块被抛弃的抹布一样被忘记,小龙的心,就一滴一滴地碎了。
他说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