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荻知道,现在,现在不能对肖起心软,最好是一盆冷水兜头泼去,婉转的安慰只能害了他,就点了点头。
肖起说我知道了,芦老师再见。
芦荻跟他摆了摆手,一直看着他消失在街角的拐弯处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拖着沉沉的腿,上楼,换下拖鞋就给眉西打电话,告诉她肖起刚刚离开,让她呆会再回来,别万一他还在周围游**给恰好撞上。
眉西几乎要千恩万谢。
芦荻说,我不需要你谢,只要你以后别再惹类似要我给你善后的祸就好。
芦荻上网看来一会邮件,仲嘉浩说总公司又从韩国的分公司招来了一位负责他手头业务的同行在他手下做助理,估计是要等韩国助理熟悉业务后他就可以回来了。
芦荻看了一下台历,再有半个月,仲嘉浩出去就满一年了,她闭上眼睛想了一会仲嘉浩的模样兀自就甜蜜地笑了,给他回了邮件,就起身在台历上划掉了今天的日子,拿起睡衣去洗澡,洗完了出来,边擦头发边打开了电视,把所有频道都翻了一遍,也没找到可心节目,遂又关了电视,抬眼看了一下墙上的表,快十点半了,眉西还没回来。
楼梯上很静,她走到窗前,撩起窗帘向外看,天湛蓝湛蓝的,又高又远,街上的人已是稀了,有三三两两的人穿过街心花园奔在回家的路上,空气弥漫着风卷上来的微微海腥味。
眉西会不会在回家路上被肖起拦截了呢?芦荻担心着,拿起电话打给她,响了半天才有人接,眉西慌张说芦荻,我马上就到。
芦荻恩了一声,说要不要我去接你?
眉西说好啊,你下来接我,我在小区入口的左边的花圃里。
芦荻说马上就下去了,没再多问,也不需要多问,估计是肖起根本就没走,而是在眉西必经的路上守株待兔地堵到了她。
芦荻换上衣服下楼,径直去了眉西说的地点,等她到了,就见花圃的花墙上只剩了眉西,失魂落魄地望着她来的方向,一句话也说不说。
芦荻环顾了一下左右,果然,见肖起两手插在裤兜里远远地看着她们,月华朦胧下,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他站立的姿势上能看出他很得意,像个终于获得了胜利的猎人。
芦荻拉起眉西,低低说:快走。
眉西像没了主张的孩子,任她牵着跌跌撞撞地往回走,进了家门,才哇地一声哭了,说:我走到这里时,他一下子就跳出来了,像强盗一样拉着我就走,他说他不会允许我就这样离开他,他抱着我一会笑一会流泪,芦荻,我该怎么办?
难道你会等他长大成人嫁给他?芦荻没好气地说。
我当然不会,我觉得他固执得发狂,这很让我害怕。
像他这个年龄的男孩子容易较真,单纯和他谈道理说分手,你休想离开他,唯一让他离开你的办法就是让他唾弃你,一直唾弃到了绝望。
眉西泪光闪闪的眼睛亮了一下,说:是呀,我怎么忘记了世上有很多男人愿意玩爱情游戏。
芦荻叹了口气说:你还是早些找个男人嫁了吧,仲嘉浩快回来了,我陪不了你多久了,我真有些担心你。
眉西拉着她的手,慢慢说:我也厌倦了以前的日子。
两个人都很怅然。
6
芦荻发现,她和眉西都太低估了肖起,他每天来上课,都会问一遍:芦老师,眉西今天不来了吗?
芦荻就面无表情地说:眉西退班了,她不会来了。
肖起就用扬起的眼角看她,眼神里有不置可否的森森感,带着隐隐的嘲弄,芦荻被他一挑一挑的眼神挑得心神一惊一惊地跳。
每天黄昏,肖起都会坐在门口的擦脚垫子上,依着门,两条长长的腿摆在楼道上,像个被家长在不经意间锁在门外的大孩子,看见芦荻上来,就站起来,驯良无比地站在芦荻身后,芦荻若是犹疑着不想开门,他就低低地叫芦老师……
芦荻只好开了门,他跟在身后挤进来,垂着长长的胳膊,在客厅里站一会,然后坐在沙发上,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看电视递给他报纸也不肯看,只是望着对面墙上的镜子,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实在无聊了,就用一只手的指甲挑另一只手的指甲缝隙,好象里面很脏,藏匿着诸多的灰尘有细菌,他的指甲长的很好看,半圆型的,像一枚枚弧度优美的小型鸟卵,闪烁着粉红色健康光泽,干净而透明,他总是挑啊挑啊的,把指甲缝都挑得发红了,像要流血,芦荻看得难受,便不再看了,顾自去做自己的事。
眉西本来就应酬多,通常会比较晚回来,因着肖起的事,就更不敢早回来了,当她回来,肖起就会站起来,迎着她走过去,眉西不理他,他就跟在眉西身后转来转去,最初,眉西还为肖起所感动,即使厌倦,也不忍表现在脸上,久了,就成了忍无可忍,她时常突兀地站下来,猛然地转了身,冷言冷语地摔过来,直刺肖起的的自尊:算我求你了,别再说爱我了好不好,你个小破孩懂得什么叫爱?
我懂。肖起定定地看着她,脸色愈发苍白。
眉西啪地摔上门,从里面锁了,再也不肯开,肖起垂头丧气地站在门外,固执着,不肯走。
芦老师,我真的很爱她。
芦荻说知道了,你回家吧。
因为肖起,眉西几乎不回家睡了,即使回,也在凌晨蹑手蹑脚做贼状,芦荻也不想每天晚上看一人木头一样坐在客厅里尴尬,干脆就回妈妈那边住了,中间回去过几次,远远见肖起坐在门口就折回去了,给眉西打电话通风报信,顺便问她要不要过来和自己一起住。
眉西就苦笑一下说:这些年别的没攒下,就是攒了好多张可以过夜的床,想想真可笑,驰骋情场多年,我竟被一个17岁的孩子逼得落荒而逃,不过,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