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若是……”
牛良当然知道,刘邦见了刘肥,自然免不了一顿责罚,叹了口气道:“既有今日,何必当初?男子汉既是犯了错,就该面对,你说是不是?”
刘肥便不再说话,樊伉又问牛良:“牛叔,父亲不会鞭打我等吧?”
“只要你等低头认错,牛叔可求情饶你等一二。”
倒是曹窋毕竟年纪大些,听了牛良的话,胸中似乎真长了男人的气概,在马上责备两位同伴道:“不过就是一顿鞭笞,怕从何来?忍受便是了,要紧的是往后不再犯。”
“对了!这样才像男儿的样子。”牛良扬鞭一响,四匹战马朝前奔去……
这会儿,刘邦正与萧何、柴武坐在大帐中品茗叙话。刚刚攻下栗县的胜利喜悦还挂在每个人的眉头,刘邦端起茶杯道:“此次攻下栗县,得益于柴将军,又兼魏之皇欣、武满二军协力,方得取胜。我以茶代酒,谢过将军。”
萧何在一边劝道:“刚武侯受怀王册封,深明大义。而今四方群雄正盛,合力者强。沛公胸襟开朗,将军何不与其合军一处,共取咸阳,岂不快哉?”
柴武忙陪着刘邦饮下杯中的茶道:“谢过萧公,末将正有此意。”
出自砀郡的柴武,早年亦在故里佣耕,秦二世元年刘邦流落芒砀山深处时,他就听闻刘邦善得人心的传闻。后来,自己虽然响应陈胜、吴广举事,由于身边缺少萧何这样的运筹之才,举步维艰,至今也不过四千人马。薛县会盟后,柴武更觉势孤力单。东阿之战时,他本欲投奔兵强马壮的项羽,但听说他性格暴戾,不能容人,便心灰意冷了。此次栗县之役得遇沛公,对其为人甚是佩服,萧何的提议正合他的心思。
刘邦大喜过望,忙起身欢迎,被柴武死死拉住:“沛公如此,折煞柴武了。”
刘邦再度落座,对萧何道:“吩咐下去,今日晚间为刚武侯设宴接风。”
“诺!”
萧何应了一声,却听见帐外传来一声喊:“为何人接风,岂能没有俺。”说话间,樊哙偕曹参进帐来了,柴武忙起身迎接。
樊哙粗声粗气道:“柴将军命好,有口福,你一来就为你接风,俺跟着沛公,从沛县打到栗县,也没讨得半杯酒喝。”
曹参知道这一对连襟没个大小,笑着打趣道:“你就记得吃,真不愧是屠狗者胃口。”
萧何挥手打住二人的话头:“今日因柴将军到来,众人高兴,你两位就不要斗嘴了吧,沛公还有大事与诸位商议。”曹、樊这才住了口。
刘邦待大家坐定后,清了清嗓音道:“自怀王誓约以来,我军一路西进,一克阳城与杠里,敌守城秦军弃城西逃;二克栗县,幸遇刚武侯,又得魏军襄助,全军奏凯,此皆将士上下勠力之功也。下一步,我军将兵发昌邑。如何制胜,诸君请不妨畅言。”
萧何闻言,首先建议道:“‘不知山林险阻沮泽之形者不能行军;不用向导者,不能得地利。’昌邑者,地处齐郡之西北,潍水之下游,境内有箕屋山,夫我军自南来,人地两生,若要取胜,须得通晓地理之人方能稳操胜券!”
樊哙嘟囔道:“丞督此言,无非白说。我军现尚在栗县,何处觅得向导?”
曹参看了看身边的柴武问道:“不知刚武侯有何见教?”
其实,在刘邦刚刚提出问题时,柴武已经想到了一个人,只是不知道这个时候提出来是否适当。说起来那是前年的事情了,那时候他刚刚举义,人数不过一千。有一次,在砀县城北的山泽中遭遇秦军围攻,粮尽草绝,陷入困境,他本已做最坏的打算。然而,就在当天夜里,一支军队奇袭了秦军,柴武趁乱突了出去。拂晓,在北去的路上两军相逢才知道,昨夜袭击秦军的壮士名叫彭越,他本是南来投奔陈胜,不料却听说陈胜被害,于是准备重回昌邑。
柴武这一说,只听萧何“哦”了一声,接上话道:“侯爷这一说,倒让萧某想起此人来。记得在丰县时,王陵也说起过此人。说昌邑少年举事时,推举彭越为首,他再三推辞不过,只好答应。然而,第二天点卯时,却发现许多人没有如期报到。于是他说自己老了,众人执意他才勉为其难当首领,现在到了约定的时间而有许多人没到,没到的人不能都杀了,只杀最后到的一人。从此以后,再也不敢有人迟到了。当时我就对王陵说,彭越者,将才也。不料刚武侯也遇见过此人。”
萧何与柴武这样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刘邦凤眼放光,口中生津,似乎立欲见之而后快:“有如此沉勇能断,风从彪虎之人,何不快快请来?”
柴武笑言道:“在下听闻彭越性格刚烈,好特立独行,不轻易追随他人,故而,尚需假以时日才好。”
萧何打了一拱道:“眼下天寒地冻,‘腊祭’在即,等过了腊祭,在下就起身前往昌邑。”
“需要带侍卫么?”
萧何摇了摇头:“不用。带了兵卒,反而让他生疑。”
柴武在一旁听着两人说话,心头就起了涟漪,为刘邦的求贤若渴,为萧何的坦**无私,为自己这次抉择而欣慰……只是他没有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使得他对于刘邦的认识又深了一步。
一干人直说到傍晚,李甲进来禀报,说接风的宴席已经齐备。刘邦遂起身拉着柴武的手出了大帐,朝后厅而去。席间,众人免不了推杯换盏,畅饮开怀,等回到大帐已是戌时二刻。刘邦刚要吩咐李甲铺被暖榻,却见岳恒和牛良站在了身后。有些微醉的他自觉身子懒慵,挥了挥手道:“你等有事明日再禀告不迟,我有些困倦了。”
牛良与岳恒交换了一下眼色,走近刘邦附耳嘀咕了几句。但见他双眼大睁,酒醒了许多:“那个蠢材果真回来了?”
“沛公之命,卑职怎敢延宕?星夜赶到泗水亭,果然几位公子回了家。”
刘邦的酒意又去了一半,恨恨道:“来人!”
“在!”李甲带着几名侍卫应声进来,“请主公发令。”
“将刘肥、曹窋、樊伉三人押下去,重责四十军棍。”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