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阬迟疑了片刻回道:“这要我家掌柜同意才行。”
“那咱们给他说说。”不是什么时候,张远出现在一边。
姑娘牵着马,三人一起来到车子旁边。姑娘道明来意,刘敬心想正要从当地人口中探听军情,但口头上却还道:“我等虽不问国事,可毕竟从南边来,恐给令尊带来不便。”
“家父也是南边人,若非战乱,怎会漂泊到此。”姑娘脱口说出让几个人吃惊的实情。
“原来如此!”刘敬上前施了一礼,“如此,则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一去不要紧,主人不但用草原的马奶酒和油酥招待他们,而且在敬酒期间道出了缠绵不绝的思乡之苦。原来主人姓宋名思南,匈奴名叫道尔吉。姑娘本名心蕊,匈奴名娜仁花。思南老人早年曾是蒙骜将军麾下的一位屯长,蒙家遇害后,他的妻子因生儿子时难产去世,他自知回不去了,就在这放牧为生,与女儿相依为命。
这一番故事,听得刘敬、樊阬和张远几人唏嘘不止。
人生大幸之一乃他乡遇故知。对思南老人来说,任何来自中原的人,都是他的亲人。
刘敬向思南老人敬了一杯酒道:“在下来北边做些皮货生意,却不意走了数日,人烟稀少,有货也卖不出去,真是心焦。”
思南老人压低了声音道:“掌柜来得不是时候,这里快打仗了。”
“啊?这怎么说?”刘敬装作很吃惊。
“匈奴朝廷要我等每日出去放牧,这是给中原人看的。单于把军队隐蔽在暗处,单等中原军队到来,聚而歼之。”
娜仁花也插话道:“前日我到远处一座穹庐找邻居姑娘玩,听在她家喝酒的千夫长说,单于率领四十万大军正在等待汉军到来呢!”
“哦,有这等事?”刘敬叹了一口气,“朝廷打仗,百姓遭殃,这一回来得真是不巧了。”
穹庐外传来一阵犬吠。
“来人了,我去看看。”娜仁花掀开穹庐皮帘,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暗想真是不巧,他们怎么来了?但还是上前施礼道,“千夫长到了,一路辛苦,请到家里喝杯奶茶。”
千夫长问道:“听里边传来说话声,都是些什么人?”
娜仁花回道:“是个商贾,拉了些南边的丝绸、银器,想换些皮货回去。可见不上人家,恐怕是要亏大了。”
“商贾?”千夫长的眼睛顿时睁大了,“该不会是探子吧?”
“怎么会呢?阿爸怎么会接纳汉军的探子呢?”娜仁花“咯咯”地笑了。
“进去看看!”千夫长命两名士卒在外面守着,他进了帐篷,喊道,“道尔吉老人,好兴致啊!”
“门外有狗叫,定有尊贵的客人来。千夫长驾临,是我父女的荣幸,请接受道尔吉的敬意。”思南老人忙以匈奴礼回应,说完便把一杯马奶酒递到千夫长手中。
千夫长接过酒,却没有喝,眼睛死死地盯着刘敬等三人,过了一会才终于问道:“看三位的样子,是从南边来的?”
那双猎犬一样的眼睛让樊阬极不舒服,他暗地将手伸向袍袖,却被刘敬用眼色挡住了。刘敬起身向千夫长敬酒:“将军好眼力,小民乃晋阳城中商贾。带了些银器和丝绸,想换些皮货回去。”
千夫长也不搭话,围着刘敬转了一圈又问:“该不是奸细吧?”
刘敬镇定自若地笑道:“将军说笑了,小民只知道赚钱,打仗的事从不关心。”
正说话间,但见娜仁花从外面拿进来一匹丝绸对千夫长说道:“大人家里也有夫人吧?看看这丝绸,光滑柔韧,拿回去给嫂夫人做一件衣裳多好。”
刘敬立即接上话茬道:“娜仁花说得对,权当小民送给将军了,还请笑纳。”
“这个不好吧?”千夫长推辞了一会儿,还是架不住刘敬和娜仁花相劝,接了丝绸。
接着就是喝酒,思南老人、刘敬、樊阬、张远和娜仁花轮番给他敬酒,到暮色沉沉时,千夫长已醉意朦胧,眯着眼睛问刘敬道:“你等真是商贾?”
刘敬回道:“将军说笑了,小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王掌柜。”
闻言,千夫长嘿嘿笑了:“看你也不像汉军的奸细,你要是奸细,咱就不说了。知道么?单于发了令,让大军隐匿起来,只让年老羸弱者放牧。嘿嘿……”
刘敬叙述完这段经历后道:“看来匈奴早有所备,我军不可不谨慎待之。”
刘邦看了看身边的陈平,又问道:“卿一路所见,皆言匈奴不可击么?”
“不!臣所见之匈奴羸弱百姓,皆言匈奴可击。唯其如此,臣才以为匈奴不可击。两国相击,此宜晇矜,见所长,今悉见皆老弱羸弱之辈,此乃以短示我,其用心险恶,是伏奇兵以争利也,故而臣以为匈奴断不可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