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铎知道阿济格是讲不出什么道理的。在阿济格声威震动大厅之后,他暗暗用手拉了一下英亲王的后襟,随即站起来,接着阿济格的话题说道:
“功劳,谁都有的。打了几十年的仗,能没有功劳吗?可今天不是摆功会,是议立嗣君。为了不使太祖创建的基业瓦解,为了不使太宗‘入主中原’的宏愿落空,谁来嗣位,会议应审慎议处。两白旗早已呈笺表给清宁宫,如果肃亲王嗣继皇位,两白旗将士俱无生存之地,我们断难同意。如今天会议强行拥立,两白旗被逼无奈,只好……”
多铎突然把话收住,注视着大厅里人们的反应。
大厅里的气氛紧张了,沉静了,都在等待着多铎咬住不发的话,尤其那些不知道近日情况的议政大臣们,都睁大了眼睛等待着。
济尔哈朗看着多铎,平静从容地说道:
“大厅议事,各尽所言,不必有所顾忌,更不必有所隐藏。豫亲王尽可明言直说。”
“两白旗将领被逼无奈,只好自行其是。一切后果,当由今天会议的主持人负责!”
多铎的话,像滚雷炸裂,使年老的议政大臣们瞠目结舌了,原本那种置身事外的心绪,刹那间消失殆尽,被惊慌不安所替代。如果大清分裂散架了,他们到哪里议政啊!
贝子硕托跳了起来,大声喊道:
“我们两红旗也反对拥立豪格……”他突然发觉父亲代善看着他,话儿卡壳了。
济尔哈朗笑了,他故作惊讶地问道:
“噢!礼亲王拥立豪格,贝子硕托反对拥立豪格。叶臣,你们两红旗到底是什么态度?”
叶臣看着礼亲王,没有回答。
“巩阿岱,你说呢?”
巩阿岱看着礼亲王,也没有回答。
硕托急眼了,大声喊道:
“阿达礼,你说,是不是咱们两旗一块商定的?”
不等阿达礼回答,肃亲王豪格从椅子上站起来:
“用不着阿达礼说话,用不着今天会议的主持人负责,两白旗将领也不必自行其是。我德小福薄,不堪继位……”
豪格主动退让了,人们更加疑惑了。
“说得明白点,我从小好玩,只知使枪弄棍,不知读书写字,肠子没有弯成麻花,心里没有长出眼睛,脑袋里没有生出马蜂窝,能嗣承皇位吗?不能!也不敢!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请大家另择贤能,别在我身上做题外文章。对皇后的懿旨,我不会反话正说,卖假藏真,一句话,从心里赞成!”
豪格的话是真诚的,也是沉痛的,引起了人们的同情。阿巴泰高声喊道:
“痛快!痛快!肃亲王不愧是一条硬铮铮的汉子。”
豪格走到济尔哈朗面前,神态诚挚地说道:
“郑亲王主持今天的会议,我很放心。你的裁决,正蓝旗定然依从。如果有人反对皇后的懿旨,窃取皇位,正蓝旗也会自行其是的。”说完,离开了大厅。
豪格态度的突然改变,是代善、阿济格、多铎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也使议政大臣们十分震惊。除了谭泰和济尔哈朗外,只有多尔衮明白,庄妃确实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看来,任何反对都无济于事了。
代善在诧异之后,突然觉得,豪格可能是有意为皇九子让路。他清醒了,要阻止庄妃掌权,现在惟一的希望,就是拥立多尔衮。他决定作最后的一搏,扶多尔衮上台。
鲁莽的阿济格看到豪格离去,以为时机到了,便大声喊道:
“走得好!早就应当走开!皇子中除了豪格,还有哪一个能端上席来?不是他妈撒尿的孩子,就是连马都骑不稳的软胎。皇子中没有当皇帝的材料,别人就不能继位吗?我看睿亲王多尔衮就行!论功,谁能比?论韬略,哪个有?论领兵打仗,连皇太极,啊,连太宗皇帝也服他七分。多尔衮最有资格继承皇位!”
代善急忙站起,向多尔衮拱手说:
“睿亲王若肯继位,实属大清之福……”
阿巴泰猛然站起,大声喊道:
“福个屌!多尔衮要是当了皇帝,我们这些王公贝子,都得用绳子把脖子扎起来!”他推开窗子,朝窗外的王公贝子们喊道:
“你们说,这他妈的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