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刚才以为不可返回盛京,看了这笺表,奴才认为,决不能返回盛京。”
“不能?”
“对!为了朝廷暂时的安静,为了‘入主中原’的大业,也为了皇上的未来,皇上和皇太后决不能返回盛京。”
“多尔衮剑锋所指,异常分明,难道还要忍让吗?”
宁完我目光炯炯,毫不退让:
“对。为成大事,只有忍让。忍常人之所不能忍,让常人之所不能让。在奴才看来,只有皇太后能够做到这一点……”
寒风在窗外“呼呼”地怒吼着,飞雪冒着白烟狂扑下来,院子里一棵古松的枝干,因承受不了积雪的压力,“咔嚓”一声折断了,积雪跌落下来,发出“哗啦”的响声。好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啊!
就在这时,勒克德浑推门进来,悄声禀报说:
“内院大学士范文程请求晋见皇太后。”
孝庄、苏麻喇姑、宁完我都感到十分突然。他们都知道,两个月前,这个心计深沉的老谋臣去了盖州汤泉,意在躲避多尔衮的猜疑,为什么又突然来到这里?勒克德浑见孝庄在犯疑,急忙说道:
“范老先生仅带两个侍仆,说是从辽阳绕道而来。当他知道索尼来到这里,神色显得有些紧张,请求连夜晋见皇太后。”
孝庄扶案而起,抖落了身上的薰貂御寒斗篷,对勒克德浑说:
“召范文程晋见!”
勒克德浑应诺而去,孝庄对宁完我说:
“先生刚才所言,容我三思,但愿范文程之所见,与先生不谋而合。”
心计深沉、反应敏捷、善于应变的范文程,当从勒克德浑口中得知索尼来到清河的消息,心里不禁起了一个寒战:多尔衮动作神速,还是赶在自己前头了。他迅速做出了三个决定:决定连夜晋见皇太后,阻止返回盛京;决定直言陈奏,要皇太后以静制动,以谋略制服多尔衮;决定天亮之前悄悄离开这里,决不与索尼相遇。至于如何以静制动,他还没有仔细地思索。他怀着焦虑不安的心情,走进了孝庄的房间。
由于范文程在清廷的特殊地位,他见到孝庄不像一般朝臣将领那样的拘谨,孝庄对他也是以师长相待,免去了许多俗礼。所以,双方都显得随和一些。特别是范文程因风雪赶路,外衣尽为雪水浸湿,毡靴外结满冰层,神色显得十分疲惫,使孝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她几次要范文程坐近火盆,脱下靴子,边烤火边交谈,都被范文程知礼守制地谢绝了。多么辛苦的老头啊,这一夜的风雪可累坏你了。好在聪明的苏麻喇姑十分利索地烫热了白酒,在火盆上烤热了糕点熟肉,捧来了发辣的姜汤,使范文程很快驱走了寒冷,恢复了常态,往日的风采也似乎找回了几分。
范文程向孝庄、苏麻喇姑道谢后,便从怀里掏出了他在盖州汤泉草拟的《方略刍议》呈交给孝庄,对这份《方略刍议》的主要内容,只是作了极其简略的介绍,便提出了他现时急需要弄清的问题:
“三个月来,盛京发生的重大事情,皇太后可曾了解?”
孝庄放下手中的《方略刍议》,反问了一句:
“老先生所问,就何而言?”
“听说睿亲王已派人去了关里,打算与闯贼李自成联手伐明,皇太后知否?”
“稍有风闻。睿亲王善于出奇制胜,只怕闯贼未必就范,睿亲王此举,可能是徒劳的。”
“听说谭泰和祖大寿去了锦州,专务宁远之事,皇太后知否?”
“亦有所风闻。睿亲王善于用人,此举也许能够成功。”
“听说索尼来此,奉睿亲王之命,迎驾回京。皇太后作何区处?”
“清河山区,虽然偏僻,但汤泉温暖如春,皇上和我,都不能舍暖驱寒。”
范文程脸上的肌肉松弛了,一股春风上了眉梢,担心的第一个问题消失了。他手捋胡须,端起热茶,用杯盖拂了茶叶,细细地品了一口,极其轻松地说道:
孝庄心中一宽,喜从天降,老谋臣终于问到了这个关键事上了。
“六部朝政大权,不是集中于两位辅政之手,而是攫于多尔衮一人。”
范文程轻松的神色倏然消失了:
“这是真的?”
“这是郑亲王上呈的笺表,请老先生一阅。”
范文程接过笺表一看,大惊失色:
“母后皇太后是否谕批恩准?”
“姑姑一向处事谨慎,她叫索尼带至清河,要我酌定。”
“皇太后作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