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津港的夜,冷硬,沉黑。
“墨韵酒吧”藏在老金融街深处,门脸低调,里头却别有洞天。皮质沙发宽大如船,能将人深深陷进去,藏起所有不愿示人的颓唐。
顾胤廷就陷在这样的沙发里。
他瘦得几乎脱了形。曾经合体的西装如今空荡荡挂在身上,肩线塌下去,袖口露出一截嶙峋的手腕。脸颊凹陷,颧骨如刀削般突出,衬得那双眼睛愈发深邃——只是里头的光,像被抽干了。
指间的烟燃了半截,烟灰簌簌落下,在他深色西裤上洇开浅白的痕。面前的威士忌已经续了三次,他喝得急,不像品,更像灌。喉结急促滚动,琥珀色液体带着灼烧感一路烫进胃里,却暖不了四肢百骸。那冷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任多少酒精都驱不散。
周谨言、赵烈、陆家明几人围坐一旁,试图用往常的方式调动气氛。
“胤廷,看我新入手的这块,”周谨言将腕表递过去,表盘在昏暗灯光下流转着幽蓝的机械光泽,“限量五十块,机芯打磨……”
顾胤廷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所有的喧嚣都隔着一层无形的玻璃,无法触及他分毫。他像个被困在琥珀里的虫豸,看得见外界流动的光影,却动弹不得。
赵烈斟满酒,试图劝解:“胤廷,就让……让它过去吧,这女人嘛……”
顾胤廷端起酒杯,扯了扯嘴角:“嗯。”
陆家明相对谨慎,斟酌着词句:“有些事强求不来。或许……放手对彼此都好。”
顾胤廷目光依旧涣散:“我知道。”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知道放手是理智,知道纠缠是愚蠢,知道时间能治愈一切伤痕。可知道又如何?心是肉长的,不是石头刻的,道理灌进去,只会堵得生疼。
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仿佛整个世界都已失去色彩的样子,周谨言心里又急又无奈。他们见过顾胤廷各种样子——少年时桀骜不驯的,商场上杀伐决断的,甚至是对着洛施之小心翼翼、近乎笨拙的。
却从未见过他如此彻底的、令人心悸的荒芜。
像一棵被连根拔起的树,外表还在,内里却已经枯死了。只等一场大风,便能将他彻底吹折。
赵烈忽然对候在一旁的服务生低语了几句。
服务生会意,躬身退出。过了一会儿,包厢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女孩怯生生地走了进来。
米白色针织长裙,柔顺的披肩发,纤细的身形——眉眼之间,竟有五六分像极了洛施之!
几人瞬间屏住了呼吸,目光紧张地在顾胤廷和那女孩之间逡巡。
顾胤廷在女孩进来的瞬间,握着酒杯的手指猛然收紧。骨节泛白,几乎要捏碎杯壁。他抬起迷离的醉眼,在看到那张脸时,恍惚了一瞬。
那女孩接收到赵烈暗示的眼神,立刻扬起一个温柔恬静的笑容,走到顾胤廷身边。她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微微俯身,声音放得轻柔,带着刻意拿捏的甜软:
“顾少,我陪您说说话,帮您放松一下好吗?”
说着,便挨着他在沙发扶手上坐下,半个身子几乎要倚靠在他身侧。
一股浓郁、甜腻,与洛施之身上清甜淡雅气息截然不同的香水味袭来。顾胤廷蹙眉,下意识想避开,但沉重的醉意和数月来的心如死灰让他的反应慢了半拍。
就是这瞬间的迟缓,让那女孩误解为默许。
她受过专门的“训练”,懂得如何利用男人的脆弱时刻。她伸出手,并没有去拿雪茄,而是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看似体贴的温柔,轻轻搭在了顾胤廷握着酒杯的手腕上。
指尖若有似无地摩挲了一下他腕骨突出的皮肤。
“酒喝多了伤身呢……”
她声音更软,带着勾人的气音,另一只手却悄然探向了他的领口。她的动作看似轻柔,实则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指尖灵巧地挑开了他第一颗纽扣。
冰凉的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他颈间温热的皮肤。
顾胤廷身体猛地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