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新月挤在栅栏中间,鼻尖传来似有若无的饭菜香味,外面传来几个男人粗声粗气的划拳声,隋垂容睫羽微抖,缓缓睁开眼睛。
她手撑住地坐了起来,靠在墙上,皱眉打量了一圈四周。
黑漆漆的,只好借着外面渗出来的一点光亮看过去,这像是一间普通人住的小房子,一旁还有座土炕,地上乱七八糟堆了些破衣烂衫。
或许是看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翻不起什么风浪来,这几个匪徒直接把她扔在地上,连绳子都没捆。
这是哪里?
她方才跟着那小丫鬟才走了一小段路,骤然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醒来稍一思量,隋垂容便知道自己这是被下套了,到底是谁?真是好大的胆子,敢在宫里动手,还是那人…狗急跳墙了。
所幸他们没绑住她的手脚,隋垂容按耐下心中焦躁,在脑子里一遍遍盘算着应对方法。
不知道祁云照回去太和殿后,看见她不在,会不会察觉到不对,她现在得拖延时间。
许是听见这边动静,门外极重的一声“兹啦”声响起,一个白馒头轱辘轱辘朝她滚了过来。
隋垂容抬头,是一个癞痢头,身量矮小,正朝她嘿嘿笑着,“醒了,醒了就吃饭吧。”
“你们是谁?”隋垂容手轻掐掌心,细密疼痛让她十分清醒。
癞痢头被一下拨拉开,露出一张带着刀疤的长脸,他眼神阴寒,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就是隋垂容?倒有几分胆量,”
门外还有道黑影一直默不作声,见癞痢头在一旁缩着脑袋,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三个人?隋垂容心想,这刀疤脸许是三个人之首。
“我不是,你们抓错人了。”隋垂容当机立断。
刀疤脸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突然一怔,随即大笑道:“别嘴硬了,有人买你的命,为了兄弟们,你就安心去吧,我们会为你多烧点纸钱的。”
去你娘的多烧点纸钱!隋垂容对现在的绑匪大为震惊。
她飞快扫了几下这三人,个个都貌不惊人,个头还高矮不一,绝对不是哪家府上的侍卫,抑或者那劳什子的九川阁人,估摸着…是哪个山头的地痞流氓。
“谁雇你们来的?我出双倍,不,三倍。”隋垂容说得飞快,仍不愿意放弃一点点希望,“我是御史府小姐,你们抓了我,也不会落着好的。”
刀疤脸咬着牙,不做声,隋垂容看他有所动摇,继续坚持不懈道:“大家各退一步,何必打打杀杀呢。”
“桀桀呲呲……”旁边那道默不作声的黑影突然开口,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笑,他拍了拍刀疤手臂,“巧言令色!大哥,别听她瞎说。咱们做都做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就算她是公主又如何,到时候她一出去把咱哥几个全卖了怎么办!听我的,解决了人之后拿到剩下的银子咱们便跑,天高皇帝远,谁能逮住咱们。”
“唔,对没错,混江湖的哪能出尔反尔,怪只怪你运气不好了。”刀疤脸像是下定决心,粗声开口。
他又扔过来一个馒头,“早点吃了吧,再过两个多时辰城门守备换人,管得松,到时候混出去。”
“大哥,既然…能不能让我…”癞痢头凑过来,搓着手掌,色眯眯看了一眼隋垂容,脸上挂着难耐的笑,半躬着腰看向刀疤脸。
“哎哟哎哟。”癞痢头捂住脑袋跳到门外。
刀疤脸扇了癞痢头一巴掌,冷喝一声,“能你二大爷个腿,什么时候还想这事,麻溜点滚,别坏了你爷爷的大事,上面人可交代过,不能让她在城里出事。”
刀疤脸一边喝骂一边拉上门闩,隋垂容捡起地上的两个馒头,凑活着将外皮剥掉一层吃了,后面指不定会遇上什么事,她可不能饿着肚子。
城门?他们要把她带到城外,隋垂容郁闷地咬了口馒头,暗自想着,凶手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左右不过那几个人,现在最要紧的是她怎样能摆脱现下处境。
衣袖中惯常装着几柄短刺,只是对面是三个大男人,看着还都不是善茬,纵使再怎么硬刚,她定然是敌不过的。
枯坐了好久,夜间微凉的风吹得隋垂容忍不住拢了拢衣袍,门闩突然极轻地响了一声。
隋垂容心里一震,悄悄握紧短刺,盯着门口一动不动。
外面隐隐传来沉重的打鼾声,一个癞痢头扯着笑,一步一点,悄悄走了进来,回身关好门。
隋垂容佯装惊吓,朝墙角缩过去,癞痢头看见她这副模样,更觉心痒难耐,他一步一步,像猫捉老鼠一样走过来。
居高临下,涎笑着搓了搓手,“我还没尝过千金大小姐的滋味呢。”
隋垂容面色惊惶,心里却发笑,来了正好,三个人她敌不过,单这个矮子癞痢头还是绰绰有余的,听他语气,糟蹋了不少人了,收拾他也算为民除害。
癞痢头看见隋垂容惊慌失措的样子,脆弱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满足,“你也挺可怜的,我勉为其难让你临死之前体验一下这极乐……”
话音未落,他愣愣低下头,看向自己腹部,赫然扎着两柄短刺,血像泻洪一样喷涌而出。
癞痢头重重倒在地上,震起地上的陈年灰尘,血混在土里竟和成了一团泥,最后映在他眼底的,是女子染血的面颊,她眼神狠戾,面无表情地抬起手用力向前一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