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虞子期和淮英分头招呼军伍宿营之际,淮梅一直盯着山丘前的小路,希望看到撒出去的探哨身影。大约上午巳时一刻,先是从往东的大道尽头出现了几个黑点,渐渐地可以清晰地看到,三位探哨牵着马上山来了。
为首的什长看到守望的淮梅,把马缰交给身后的士卒,紧步上前道:“禀右领大人,从清风岭到城父不过二十里路程,如果没有汉军阻截,今夜就可进城。”
淮梅的眉宇间现出难得的微笑,对什长道:“你等且去歇息。用过午饭,继续打探,务必保障我军安全进城。”
第一次离开虞姬,淮梅忽地有了女儿离开母亲的孤单。论起来,虞姬也不过比她大五岁。可在淮梅眼里,她既是姐姐,也是母亲,总是无微不至地关照她们姐妹。淮梅清楚地记得,一次淮英外出巡逻,不料路过一片草地时被蛇咬伤,立时浑身麻木,跌倒在军营外。淮梅发现后,一边哭一边背着淮英回到军帐。虞姬把淮英放到榻上,硬是从伤口吸出了蛇毒。到最后,虞姬的双唇近乎青紫了。淮梅还记得,队伍临行前,虞姬来到她们帐前,从行军的警惕说到起居的细节;从往日的尽职尽责说到护送令尹的责任重大。她柔和的目光抚着淮梅和淮英的脸,话音中就带了慈祥的母性:“我们情同姐妹,命运相连。此次分手,实属情非得已,还望你们好自为之。”
三人相拥良久,淮梅感觉得到,虞姬的热泪洒在自己的肩头,酸涩而又温暖。
淮梅哭毕,又建议道:“还是让我们姐妹留下,跟随大王东撤,姐姐护送令尹到城父吧!”
虞姬破涕为笑道:“真是孩子话,我既以身许楚,就该时刻跟着大王,岂能分开?”
她们就这样怀着眷恋,各自完成使命去了。
她忽然非常想家,想在远方的父母。她不知道,今生还能不能见到他们。
贴身侍卫来到她的身边说道:“姐姐还是歇息去吧,有我在这儿看着。”
淮梅摇了摇头:“当此之际,任何疏忽都会给我军带来灭顶之灾。”
话音刚落,就听见从山下传来战马的嘶鸣,士卒的呐喊。淮梅忙朝前看,果然旌旗猎猎,车榖轰隆,便低声对侍卫道:“快去传令,人马不能有任何声息。”
汉军浩浩****地从山下朝东驰去,走在最前面的正是樊哙、卢绾和冯敬三位将军。大军到得山前时,冯敬勒住马头,手搭凉棚朝山上望,果然松柏森森,立即传令弓弩手朝山上发箭,看看是否有人。
樊哙见状笑道:“何必试探,直接杀上山去一了百了。”
“彼在暗处,我在明处。若我军茫然进攻,必将暴于敌万箭之下。”樊哙想想也是,当即夸赞冯敬思虑周到。
不一刻,五十多名弓弩手齐集阵前,连续射出五拨飞矢,却没有任何的回击,什长回禀道:“山上无人。”
卢绾见状,挥了挥手:“继续前进。”
这支数千的军伍在山前过了大约近一个时辰,脚步声才渐行渐远。淮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转脸才发现左臂中了一箭。淮梅一咬牙,狠劲拔出箭镞。恰逢淮英巡逻到了这里,见此情形,立即传来军中医官。
包扎完毕,淮梅已是冷汗淋漓了。医官交代道:“此药乃金疮白药,伤口不用两日就可痊愈,右领大人尽可放心。”
淮英在一边急道:“姐姐怎么这样不小心。”
淮梅强颜欢笑道:“流矢又不长眼睛,你巡逻去吧,告诉将士们务必小心。”
淮梅说着,就向项伯身边走去,远远地瞧见虞子期在和项伯说话。发现淮梅过来,项伯起身道:“都是老夫连累了姑娘。”
淮梅淡然一笑道:“些许小伤,大人不必挂怀。只要进了城父,一切就好说了。”
虞子期、淮梅、项伯和淮英并不知道,在城父城东边的铚县,淮南王英布麾下的鲁将军正率军向城父进发。
当夜色再度降临到清风岭时,虞子期、淮梅和淮英率领楚军下了山,朝城父而来。虽然是夜行,可他们的一举一动,却陷入了鲁将军与汉军的陷阱。一路上,他们除遭遇零星的抵抗外,几乎没有多大障碍就进了城父城。
在城门口迎接的是城父县尹,他谦恭地迎道:“听说令尹要来城父,下官早就为大人备好了住处,请大人与各位将军到县署用膳。”
但淮梅还是多了一个心眼,手按剑柄上前问道:“今日可有汉军攻城?”
县尹眨了眨眼回道:“姑娘问的是樊哙、卢绾军吧?白日他们只是从城下经过,下官闭门坚守,他们并不曾进城。”
淮梅接着又问:“诸侯有兵马来过么?”
“不曾见过,也不曾听说。”县尹摇了摇头,还特别强调自从接到项王要来城父的文书后,就十分警惕汉军的动向,坚持紧闭门户待援,“诸位将军一到,下官的心也就安定了。”
晚饭很简单,却都是热菜热汤。吃完饭,疲倦袭上项伯的眉宇。虞子期提出与项伯住在一起,晚上有事也好应对。淮英姐妹住在一起,轮流值守。
“将军与我初到此地,街巷道路陌生,还是请县尹引路吧?”淮梅要淮英先歇息,自己与虞子期一同走上街头巡逻。
虞子期以为淮梅说得有道理,要从事中郎去传。可过了不到一刻时间,从事中郎便神色慌张地跑来报道:“大人,县尹不见了!”
“什么?”虞子期腾地跃起身来,几乎是喊道,“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