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在意世俗的眼光,又被前世的噩梦控制,你的心性谋略、处世之道,合该是翻云覆雨的商道枭雄,何必学人做悲天悯人的菩萨。”
“可你总在逃避,你的善意是在学谁?你的恐惧,又是在怕什么?”
“哈……”赵宗瑾身子发软,眼中混沌总算褪去,清明眸中却又盛满冰凉的悲意。
学谁?是啊!赵宗瑾,你怎么忘了,原本的你,就是个愚蠢恶毒的人!
你保护不了她,你就想甩开她!你又看到利益,你又想利用她!
你在装什么?你忘了吗?忘了前世的自己,就是个怕事的小人,你只会讨好欺负你的男人,却痛骂真心爱你的女人!
你为什么去看母亲,你忘了吗?你是奔着她的钱财去的,你甚至不肯多与她说话,你怎么这么混账?明明她才是最爱你的人!可你怎么只有被拐子关在狗笼里,痛苦恐惧时才想到她的好?
溪鹤,鹤娘,她接替你的母亲,成了养育照顾你的人,你的善意,随她而生,随她而去,你的恐惧,因她而消,因她而长。
她颤抖的手指轻抚过溪鹤湿漉漉的脸颊,你是上天给我的恩赐,我怎么能再失去你,只有良善,只有弱小,才能永远栓住你啊!
可是,你怎么都知道啊!
“为什么?知道我的恶毒,还要维护我,你不怕我有朝一日,也害你吗?”
溪鹤抓着她的手,含泪而笑:“你是人,是人就会有自己的心思,我们一起长大,一起面对苦难,你信我,待我好,这就够了!”
赵宗瑾低首冷言:“可我,还在利用你,我……我想投靠文氏,我还是在用你做注。”
溪鹤一把搂住她:“瑾娘,就算没有我,凭着你的学识才能,亦能独立。”
指尖轻抚她长发:“我只能看见行为啊!你对我的好是藏不住的,你的财物皆由我打理,这份真心,如何作假。”
感受到怀中人渐渐放松,继而道:“我不能理所当然的享受你的所有的好,我也不想成为缚住你的牢笼,你身不由己,自有思量。”
“世道如此,既然无法反抗,嫁给文渊周又何妨!他无父无母,无职无位,还有一张养眼的脸,比起其他俗气男子,可强的太多了。”
赵宗瑾泣声道:“你又哄我。”
溪鹤猛得拽住她的手,盯着她的眼,正声道:“瑾娘,你答应我,莫要再被前尘往事魇住,无论哪个溪鹤,都不愿见你这番模样!”
“这世间,我唯有你能依靠,只有真正的你,才有夺权取利的决心和能力,只有真正拥有权力,才能保护我们啊!”
赵宗瑾凝望她的朦胧双眸,再也压抑不住的情感疯狂泻出,却怎么也流不出泪,只能环着她的劲瘦的腰,紧咬墨发,闷闷哼声。
恍惚间,眼里浮现繁华宫墙,凤袍贵人莞尔一笑。
鹤娘啊!你又骗我!你从来不需要我的保护,你的性子和能力,你的气运,离了我的束缚,必定逍遥天地之间,成为天下福泽,受万民供奉,是我……缚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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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乾元和七年夏,文氏渊周聘溪家鹤娘为妇,三书六礼既成,永结溪文之好。
天都永安坊西南隅,两户青瓦小宅相邻,仅一道低墙相隔,宅子精巧玲珑,宅前疏阔,一汪墨绿小潭闪烁碎金光芒,富贵气韵萦绕,院墙高筑,挡住道路喧嚣。
此时,两户人家屋檐皆悬红绸喜灯,屋内红烛高烧、墙角箱笼堆砌。
赵宗瑾站于西侧屋宅旁,垂眸看着无理取闹的赵宗珏:“闹够了就滚回去!”
赵宗珏少年稚气,红脸吵闹:“你退婚,却让溪鹤嫁给他,果然如父亲所言,不知礼仪的贱人,亏我母亲待你——”
赵宗瑾满腹怒火无处可泻,气急一耳光甩向他,见他不可置信,平静说道:“今日在此的人,都是溪鹤所爱之人,你不请自来,就给我守规矩待在一边。”
“你打我?”他愈发气愤:“溪鹤也是赵府人,祖父孝期未过,她不能成亲。”
赵宗瑾冷笑,拽着赵宗珏衣领骂道:“赵世勋该死,他还不配我们为他守孝,赵府这种泥塘,怎么配得上鹤娘。”
她又一耳光甩向他:“我不管夫人给你说过什么,你收好龌龊心思,鹤娘从来不是赵家的人。”